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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情篇一
;一個去北大荒尋找靈感的年輕作家,意外住進了當地村民老史家中,也結識了史家三個美麗的女兒。冰天雪地難掩村民們的熱情,不動聲色下盡是細密的心事。很快年輕人便發現,除了如詩如畫的美麗,這片茫茫雪原之下還藏有難言的秘密——老史的心機和少女們的心思。
二姑娘
拉著木爬犁的,是一匹白馬。
我坐在爬犁的邊欄上,老史在前邊牽著馬。路上都是軋得結結實實的雪。
木爬犁上,除了我的一個黑色人造革皮包,還有一個蛇皮口袋,那是老史的東西。街上沒有什么車輛,也沒有什么行人。我對即將到達的目的地,充滿了陌生和好奇,也有隱約的擔憂——畢竟,我和老史認識還不到半小時。沒錯,半小時前,我在佳木斯火車站對面的小酒館里吃飯,我有點風塵仆仆,也有點無所適從,處在既亢奮又失望的境地中——原本,受一本書的誘惑,我是來北大荒看神秘的“鬼沼”和“滿蓋荒原”的,這本書把北大荒描寫得太美了。沒想到北方的隆冬除了雪,還是雪。在滿眼都是雪的街巷里,我先遛進這家小酒館,點了一盤水餃。在吃水餃的過程中,我看到我的鄰桌一個獨自喝酒的中年人不停地打量我,然后主動跟我搭訕,問我從哪里來,到哪里去?我告訴他,我是江蘇人,來旅游的。他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可能是覺得還有十多天就過春節了,誰還在這時候旅游呢?他疑惑地眨著眼睛,問我,是不是和家里鬧了矛盾,跑出來的?我當然沒有和家里鬧矛盾了。我奇怪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他又問我,是不是和人打架,逃出來的?他見我搖頭,繼續問,家里有什么親戚闖過關東?真是笑話,好像只有和家里鬧矛盾、和村里人打架或投奔親戚才會來東北似的。我告訴他,我是來欣賞北大荒自然風光的。他倒是樂了,說他家就在北大荒,周圍全是北大荒。其實在火車上,已經有熱心的黑龍江人告訴過我了,北大荒是一個泛概念,松花江以北的大部分地方統稱北大荒。他對我的懷疑,我沒有過多解釋。但他對我產生了更濃厚的興趣,比我對北大荒的興趣還要濃。他告訴我他所在的村莊叫自力村,他姓史,村里人都叫他老史。他還介紹了自力村前前后后的地形地貌。他聲音不高,卻有些急促,很急于把家鄉的美景告訴我。他顛來倒、倒來顛地說了幾次之后,盯著我看了半晌,略微尷尬地笑一笑,誠懇地邀請我到他家住下來,住到他家,就相當于住在北大荒了,就能盡情欣賞北大荒的美麗風光了。我動心了,一來,覺得他的話有道理;二來,是因為我沒帶介紹信無處可去(在20世紀80年代初,沒帶介紹信是寸步難行的,剛才在一家民政招待所里就碰了壁),我便同意住到他家了。老實說,我心里是忐忑不安的、戰戰兢兢的。
木爬犁拐了幾個彎,穿過幾條巷子,在一個大門口停住了。我看到這是一所中學的大門,門邊掛著“佳木斯第二中學”的大木牌。木爬犁剛一停下,從門邊的一間屋里,走出來一個穿著臃腫的女孩兒,她除了書包外,還有一個旅行包。我猜,這應該是老史家的女兒吧,也可能是鄰居家的孩子。我看到她快步走到木爬犁邊,本想要說什么的,看到木爬犁上坐著一個陌生人時,愣了下,不說了。她把旅行包放到木爬犁上,自己坐到我對面的邊欄上。老史也沒說話,繼續在前邊牽著白馬。
木爬犁不急不躁的,很快走出了城市,進入一片原野。
原野上是一望無際的白。我這兩天在火車上早就看慣了這種白,已經不怎么好奇了,但我還是四處張望著。那些白突然會有些光澤,也會有高低起伏,可能是崗嶺山巒什么的,零星的樹木對白并沒有造成影響,那么霸氣,那么為所欲為。我心里也跟著浩瀚起來,想說說心中的感慨。但,我對面的女孩很安靜。我已經多次假裝不經意地打量過她了,她穿藍布的棉褲,棉襖上套著紅黑相間的格子外套,腳上是一雙手工做的燈芯絨棉鞋,戴一頂黃色的絨線帽子,紅色的大圍巾包住了臉,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位;她眉毛粗粗的,在左眉尖上,有一個白色的細細的疤痕。我的不經意,其實并沒有瞞過她,她不自然地接連眨動眼睛。在我望向別處時,我眼角的余光,發現她也在偷看我。
木爬犁爬上了一道高高的山梁,又落入一片谷地。
他在說那個女孩兒。女孩兒一直把書包抱在懷里。
“不累?!迸喊褧匦卤Я吮?。
“爸……誰說我考上啦?”
“考不上再復讀一年,反正要考上的。”老史比他女兒還自信。
“……見誰都吹……這誰???”
“道理差不多,逃過來了,不就安了家?不就沒有餓死?不就有了咱們這一大家子人啦?你這書都念到哪里去啦?”這個老史,看似木訥的樣子,話里卻透出智慧——他還在懷疑我是從家里逃出來的,是另一種形式的闖關東,將來也能像他一樣,有一大家子人。
“稀罕你夸,你不是說閨女都沒用嘛。”史麗娟的話音有些得意,眼睛靈活了起來,笑了笑,勾下了頭,繼續笑。她的笑有多層意思,其中之一,肯定對我在這時候來旅游感到可笑吧。不管怎么說,她的出現,讓我打消了對老史的懷疑和不放心。
老史笑兩聲,說:“你要是個男娃當然更好啦!”
“終于說了實話,重男輕女!”史麗娟不屑地瞥了老史一眼。
“他們在干啥?”我禁不住心中的好奇。
“冬泳啊,這是江,松花江,他們正在冬泳呢?!?/p>
原來是這樣,我們的木爬犁正行駛在江面上,怪不得地面是如此的平整,怪不得遠處有凝固的巨浪,原來是冰封的松花江,剛才的“山梁”,不過是江堤而已。
老史家
老史響亮地笑兩聲,趕著牲口走了。
天完全黑了。四周靜靜的。當我感到要凍僵的時候,木爬犁終于進了一個村莊。
屋里并沒有回應聲。大翠是誰呢?
史麗娟已經站在木爬犁邊上了,她沒有急于進屋。我知道她是在等我。我有點兒緊張。雖然一路上,我多次想到會緊張,想到如何緩解緊張,但免不了還是無所適從。第一次到一個陌生的人家,我對這家人了解多少呢?他家有幾口人?幸虧我認識了男主人和他的二女兒。
老史的話嚇我一跳,我已經成了他二女兒的哥啦?
可能是史麗娟還沒有適應這個哥吧,也可能是,她明明就在客人身邊,找什么大翠呢?史麗娟像是賭氣一樣,不急于進屋,也不叫我進屋。這樣,我們在寒夜里站了片刻。我看到又明又圓的月亮,把雪地都照亮了。今天應該是臘月十六,或十七,月亮這么好,天這么透,周圍這么冷,我是這么拘謹,真讓人恍惚??!沒容我多想,老史又說話了,要把牲口和爬犁還給人家(原來是借的),然后就趕著木爬犁走了。那四桶酒被他搬下來,就堆放在雪地里。我想去搬酒,把酒搬進屋里。
史麗娟一聲不吭就走了,把我丟在了門口。
我覺得哪兒不對。哪里不對呢?史麗娟在路上還跟我有話說,怎么到家了反而不理我啦?我可不想凍壞了,不管怎么樣,我先進屋再說。我小跑幾步,跟上了史麗娟。
老史家的屋不大,只有兩間。分外間和里間。外間的后墻堆著幾個口袋和許多雜物,還有兩口大缸。
我隨著史麗娟進了里屋。
仿佛一瞬間經歷了兩個世界,從嚴冬,走進了晚春——里屋真暖和啊,渾濁的熱流縈繞在不大的空間里。我定目四顧,昏黃的燈光下,是兩鋪面對面的土炕,中間的過道只有七八十厘米寬。北炕上,盤腿坐著一個花花綠綠的少女,她穿紅毛衣,綠褲子,紫襪子,長頭發披散著,正在織毛線。她剛要和史麗娟說話,看到了史麗娟身后的我,愣了下神之后,笑了。
“咋呼!”
那個少女伸了下舌頭,詭異地擠一下眼睛:“這么晚,同學不走了吧?”
“叫我萍萍好啦?!?/p>
萍萍風一樣出門了。
“瘋子!”史麗娟一邊脫外套一邊嘀咕。
我沒有脫外套的習慣,也不適應屋里這么暖和。東北人燒炕我是知道的,但也只是些書本知識,沒有切身體會。老史家這間不大的房間里,除了兩鋪土炕,空間很小,進門一塊空地上,有一個巨大的木墩子,從形狀上看,應該是切菜用的菜案子。緊挨著菜案子的,是一口燒煤的地灶鍋。屋里烘人的熱量,一定是這口地灶鍋燒出來的。兩鋪炕的炕頭,都有一個笨拙的木頭架子,架子的隔層里,一條一條地疊著被子和衣物,架子和墻上也掛著長長短短的衣服。有一個方形的炕桌,放在臨窗的大炕上。土墻上,糊著的報紙已經陳舊了。屋梁很矮,如果我站在炕上,頭會不會碰到屋頂也未可知。我猶豫一下,還是學著史麗娟,把大衣脫了。
史麗娟接過大衣,掛到墻上,說:“上炕吧。”
史麗娟已經盤腿坐到炕上了,動作特別利索,我都沒有看到她是怎么做出來的,就穩穩地坐著了。我卻猶豫了,也很為難——我的襪子已經幾天沒換了,還是出門時穿的那雙,如今是第三天了,不知有多臭了,怎么好意思脫鞋上炕呢?而且來到陌生人家,脫鞋上炕,多么不禮貌啊!
“能不脫鞋嗎?”
“我咋知道?”
從老史的表情看,門口雪地上的酒少了兩桶。
會不會被誰趁著黑夜偷走啦?我說:“剛才還是四桶的?!?/p>
“看不見???”史麗娟的口氣有點生硬,“萍萍喊去了?!?/p>
我很過意不去,覺得老史家丟了兩桶酒,全是我的責任,又覺得,史麗娟的不高興也和我有關。
“大翠呢?”老史又問。
“不知道!”
“才不去呢……”史麗娟從書包里拿出了書。
“你念書吧……這個大翠……”老史有點兒無可奈何,“我來做飯?!?/p>
老史手持煤鏟,捅開了爐子,不消幾下,爐火就熊熊燃燒起來。
老史在做飯。史麗娟在看書——史麗娟已經移到了大炕上,在炕桌上擺開了書,是一本地理書。我只能看老史做飯。老史出出進進,和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我聽到有幾個詞,“下屋地”“外屋地”“酸菜”“牛肺”“豬肝”。有的詞我懂,比如酸菜、牛肺和豬肝;有的詞我連估帶猜,也能懂,比如外屋地,就是指我們這個房間的外間。他拿來的一團酸菜,就是從外屋地的酸菜缸里撈出來的。由此推斷,下屋地,應該是搭在這間屋的西山頭的那間小房子了,我們那兒叫“一檐坡”。那么,我們這兩間堂屋,應該是上屋了。我不習慣,放開腿,又覺得腿也沒處放,就移到炕沿,把腿耷拉在炕沿下。我想把包里的書掏出來看,那是一本《美國當代短篇小說選》,這是我喜歡的一本書,我那點兒文學營養,就是從這本書里汲取的,我一直把這本書帶在身邊,是準備隨時學習的。就在我準備掏書時,外屋地響起雜沓的腳步聲,門被拉開了,先進來的是萍萍,后邊跟著一個比萍萍矮半個頭的女孩——這應該就是老史說了幾次的大翠了,一看就是老史家的大姑娘。
大翠確實有大姐風范,她一到家就開始主廚,老史打下手。作為主廚的大翠,在一口鐵鍋里炒菜,火大油大,密不透風的屋子里,立即就飄散著濃烈的油煙味和菜香味了。
夜? 宴
菜都端上炕桌了,女主人還沒有回來。但是,大家都對她忽略不計——三姐妹沒有人提她們的母親,都圍坐上來了。
我突然發現,老史似乎有點兒不高興——感覺不是因為女主人的缺席,似乎是嫌三個姑娘不懂禮貌(也許是因為丟了兩桶酒),因為作為老史的客人,我還沒有上桌,她們就都坐到飯桌邊了。直到這時候,我還是以二姑娘史麗娟的同學身份出現的。老史沒有說破,我也不想多說,史麗娟呢,更沒有澄清——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些閃念我不應該去多考慮。只要我能在他家住下來,從明天開始,去感受一下北大荒就好了。但我真的不習慣盤著腿坐在炕上,更何況還要在炕上吃飯呢,這成什么體統?老史手里夾著煙,微笑著勸我“上炕”。老史的三個女兒都看我。老史的勸,她們的看,我就更加難為情了。但也不能不吃飯啊,入鄉隨俗吧。
萍萍邊說邊去搶老史的酒瓶。
史麗娟趕快端起酒杯,把杯里的酒倒進了萍萍的杯子里——她這是一口也不喝了。
萍萍看看杯子,還是嫌少,她不高興地鼓起了嘴。
“你才多大?十六歲,小孩子噢,本來不給你喝的。”老史笑著說,朝我看一眼,意思是,不是家里來了“大哥”,你別想喝酒。但,他還是給萍萍又添上了。
萍萍高興了,端起酒杯,喧賓奪主地說:“歡迎大哥來我家做客。”
老史也樂了:“好,歡迎歡迎,小陳一路辛苦,來,喝酒!”
酒是烈酒,我喝了一小口,一股火線直往胃里鉆。我吃了口菜。菜是酸菜,真是酸菜啊,酸里還透出腥味,難以下咽。我看了看桌子上的三大碗菜,都是一個顏色,也差不多是一個味吧?我有點兒為難,瞟了一眼灶上的苞米 ,那個東西應該好吃。我希望它快點熬熟,快點吃一碗苞米飯。
如果我不夾一塊肉,他的筷頭一直點著,嘴里的“來”也會一直不停。我只好夾了一塊豬肝吃。和酸菜一樣,豬肝同樣是腥的,那種腥味,是剛入口就想吐的感覺。我當然不能吐了,我不敢品嘗也不敢細嚼,只在嘴里打兩個滾,就吞咽下去了。我看到老史期待地看著我(說不定大翠也是),只好裝著很好吃很享受的樣子笑了笑。
我感覺快裝不下去了,嘴里的腥味正泛濫著。我趕快端起酒,喝了一口。酒雖然辣,但可以改變嘴里的腥味,壓得住胃里的泛濫。烈酒繼續像一股火線,或者是刀劃過一樣,比第一口還要烈。
“嚓嚓嚓”,有人拍了幾下窗戶。
叫老曹的人進來了。
老史樂了,他跳下炕,穿上鞋子,出門了。
老曹已經坐到炕上了。小小的炕桌,顯得更擁擠了。老曹像變戲法一樣,突然變出一碗鹽豆來,還不是小碗,是一個黑窯碗,我從未見過那么黑的碗。他進門時藏在哪里的呢?大衣袖子里還是屁股后面?老曹顯然是有備而來的,他不僅藏了老史的酒,還回家做了一道菜,看來他們兩家關系不一般。
老史像大賺了一樣,樂呵呵地把兩桶酒搬回來了。
老曹“咕咚”一聲,杯子里的酒沒了。老曹喝酒和他做事說話一樣,動靜也大,“咕咚”聲不像是喝酒,像砸了一個東西。他端著杯子,看著我。我肯定不能這么喝。這個杯子有三兩,如果干了一杯,我就醉了,這酒宴就結束了。
“……干不了啊?!蔽业穆曇粢稽c底氣都沒有。
老曹搖了搖杯子,問老史:“這位親戚,能喝不?”
大翠的莫名其妙很隱蔽,情緒很快又平穩了。大翠應該是個喜怒不溢于言表的姑娘,她略低一下頭,順從地拿過酒瓶,給老曹斟滿了酒。
老曹開心了,端起酒杯:“第二杯,來,新親戚,來,來,來,我先干!”
老曹干了后,我只好也干了杯中的酒。這一口太猛,差點兒把我嗆著。
老史要給我倒酒,我捂住了杯子不讓倒。
老曹又問老史:“孩子真不能喝?”
“隨孩子自己吧?!?/p>
我聽他們孩子孩子的,感覺特別別扭。
老史和老曹又互干了兩杯。加上大翠和萍萍都分別敬了她們的曹叔叔,喝酒這才有了點兒氣氛。
“江蘇的。”
“江蘇哪里?”
“新浦……”
“朱二家,不是江蘇的?”老史說。
話說到這里,我明白了,老曹和老史一樣,都以為我是從家里逃出來的,以為我和小王一樣,在村子里出了事,待不下去了,闖關東來的。老曹甚至還有更深的誤解,稱我為“新親戚”,把我當成老史家的上門女婿了(老史可能真有這個用心)。不僅我聽出了他們的話音,就連三姐妹也都聽出來了。
火? 炕
我聽從老史的安排,睡在南窗下的大炕上。我是橫著睡的,睡在炕頭,身底下只鋪著一條薄薄的褥子,褥子已經被火炕炕得滾燙了,我感到整個后背像火烤一樣,身上很快就要被烤干了。老史睡在炕梢,離我也不過有二三尺遠。他因為和老曹喝了不少酒,很快就睡著了,正鼾聲如雷。另一張炕上睡著三姐妹,三人共鋪一條褥子,分別蓋了兩條被子,史麗娟和萍萍蓋一條,大翠一個人蓋一條。這兩條被子,雖然顏色艷麗,卻總有浮著一層塵土的感覺。睡在這樣的炕上真不習慣,再加上和三姐妹同處一室,躺下好久了,仍然不能入睡。
我聽出來是大翠的聲音。
“輸了。”
“輸多少?”
“十多塊?!?/p>
后來,我就把眼睛閉上了,還悄悄把被子拉拉,蓋到了臉上。可我眼睛都閉疼了,還是睡不著。
哈,這是二姑娘史麗娟。
聲音沒有了。我聽到有吧嗒嘴的聲音,這一定是熟睡了的萍萍了?,F在我知道了,在同一個屋檐下,睡覺的六個人,只有老史和他的小女兒在酣睡,另四人都沒有睡著。女主人肯定是對我這個不速之客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想從老大那里得知一星半點的信息。而她們的嘀嘀咕咕影響了明年就要參加高考的老二睡覺,遭到了老二的呵斥。他們一家的基本情況我都知道了,老史是一家之主,女主人看來不當家,喜歡打小牌。他們育有三個女兒:老大叫史麗翠,老二叫史麗娟,老三叫史麗萍。老大的小名叫大翠,老三叫萍萍,他們叫老二喜歡稱一個字,娟。我聽老史這么叫過,聽大翠也這么叫過。老史家的三姐妹年齡相差不大,她們性格各異,風格突出,大翠懂事明理,手腳麻利,會抽煙,也愛打小牌,長相也不差;老二史麗娟長相稍平,身材一般,受教育程度最高,有自己的主見,開始還跟我說話,到她家之后,情緒突變,看不慣她父親的做派,有抵觸情緒;萍萍天真爛漫,口無遮攔,身材長相最漂亮,是個人精。我平時就喜歡讀書,也寫過幾篇小說,樂于分析人物。我在心里對他們一家這么分析著,覺得挺有趣的。我知道,我的到來,在他們家已經掀起了波瀾,接下來,在全村引起反響也未可知。造成這樣的局面,是我事先沒有想到的。我想,這次北大荒之行,即使沒有領略到神奇、美妙的北大荒風光,能近距離接觸、了解這一家人,也是此行的大收獲,會對我的寫作和對人世的認知大有幫助。
早上我是最后一個醒來的。我看到對面炕上都收拾干凈了,被褥都歸整到櫥架上了,史麗娟在炕桌上寫作業,她換了件毛衣,是一件紫色的高領羊毛衫,臃腫的棉褲換成了單褲子,頭發扎成一條高高的馬尾辮,比昨天要鮮亮多了。萍萍還是那樣的艷麗,紅毛衣綠褲子,長頭發不像昨天那樣披散著了,而是扎成兩根大辮子,規規矩矩的大辮子。她繼續織毛線,還是昨天那件白毛衣。
史麗娟直了直腰,重重地放下手里的筆,瞪了萍萍一眼。
史麗娟頭也不抬地哼一聲。
“哥,水來啦!”
“好好說話,喊啥?”史麗娟低聲呵斥道。
“誰喊啦?寫你作業去?!逼计家稽c也不相讓。
我洗了臉,刷了牙,吃了一碗苞米 。這幾件事很快就做完了。我看看手表,已經十一點了。十一點,一個上午就要結束了。
“哥,下大雪了?!?/p>
“???下雪啦?”我驚訝了,昨晚還有月亮啊。
“下啊,都是小雪,落地就化成水了。”
“好看?!?/p>
我看到史麗娟合上了書——這是不滿的意思。我便不再說話了。
可萍萍不管二姐的小動作,她繼續說:“哥,等會兒帶你出去看雪啊?!?/p>
萍萍望一眼窗戶。
我也看到有幾個人影走過。
萍萍趕緊說:“他們回來了。”
我聽到外屋地的門開了,然后是跺腳、抖圍巾和撣衣服的聲音,再然后,老史夫婦和大翠陸續進來了。老史說這場雪要下兩三天,是多年不遇的特大雪。我聽了有點兒莫名的興奮,遇上多年不遇的特大雪,一定很好玩的。老史接著告訴我,他給我找了一間屋子。
聽說有一間獨立的小屋,讓我興奮了。能目睹一場他們都不常見的特大雪,也是不虛此行啊。搬出去,獨立居住,就能避免和他們一家住在一起的不便和尷尬了。這兩個消息都是好消息啊!
我也沒有什么好搬的,只有一個包,老史給我背上了。于是我穿上軍大衣,戴上帽子和手套,圍好圍巾,隨著老史出門了。
外面的雪確實很大,悄無聲息的,像一團一團棉絮,從天上飄落,眼睛都睜不開了,能見度只有三四米。地上的積雪已經很厚了,一腳下去,能漫了鞋幫。我欣喜地四處張望著,跟在老史的身后,跟得很緊,我怕一不小心跟丟了,迷路了,找不到井房也回不了老史家了。老史不僅背著我的包,肩上還搭著那條我夜里蓋過的被子。
我們不過是路過四五戶人家,又走過一段不足兩百米的空地,就是那間井房了。老史掀開吊搭子(一種野草編得很密的簾子),推開了一扇門。
屋里只有一鋪三面靠墻的土炕,比老史家的炕窄多了,就像一張單人床。
這間屋子太小了,我目測一下,大約三米長不到,兩米五左右寬吧,正對門的炕頭上,是一個只能放一個燒水壺的地灶爐子,爐子上已經坐上水了。在爐子的一邊,是一個破鐵皮桶,桶里是大半桶和成泥狀的煤。爐火很旺。小屋里暖烘烘的。炕上鋪一張炕席,新的。老史抖了抖被子上的雪花,朝炕上一放,加上我的包和幾樣衣服,小屋頓時有了生氣。
“太小了太小了……”老史不迭連聲說。
“很好很好……”我是真心覺得好,畢竟是一個獨立的空間了。
老史坐到炕上,掏出煙,遞給我一支,見我擺手,自己點上了。老史抽著煙。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對于我的到來,應該是很滿意的,從昨晚那場酒宴上就能看出來。他抽了幾口煙,開口跟我說話了,他講了這間房子的來歷,原來是看井用的。村子里只有這一口井,就在房子前邊??淳司褪亲蛱旌染频睦喜?。
井為什么要看呢?我雖有疑慮但沒有問。
“這雪撲下來了?!崩鲜氛f。
我應一聲,琢磨著他的話。他用了一個“撲”字,倒是挺形象的文學語言,等會兒我要記下來。
井? 房
來叫我去吃午飯的,是大翠。
大翠來敲門之前,我正在看書。老史一離開,我就看書了。我也盤盤腿坐在炕上??晌易坏絻煞昼?,就累了。只好又伸開腿坐著,也沒有兩分鐘,仍感到不舒服,便把被子鋪在炕上,躺著。我看了幾頁書,是那篇沒有看完的《獻給愛米麗的一朵玫瑰花》,當時我正看到愛米麗小姐躺到密室里的床上,她身邊就是男友的尸體,心里正害怕著,門突然被敲響了。我內心的懼怕正達到頂點,突然的敲門聲和緊隨敲門聲被推開的門,都讓我感到驚悚。大翠顯然看到我緊張的樣子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以為是她嚇著了我,在門空里愣一下,比我還緊張。
“啊……來啦?”我說。
大翠抖抖身上的雪,眼睛不再看我,微微地低斂著眉眼。
大翠只說這一句話,就走了,推開吊搭子就走了,連門都忘了關。一股冷風從草簾子的縫隙里鉆進來。我趕快關上了門。我感覺大翠雖然走了,那緋紅的面頰和緊張的眼神卻留在了屋里。
我穿好衣服,特意把大衣穿上。我這樣武裝自己,是想吃完飯后,去雪地里走走。到現在,我還沒有仔細看看村莊的面貌呢。如果能在大雪中走走,一定很刺激,一定會有不一樣的體驗。我有點興奮起來。
門突然被推開了,進來的是萍萍。
我思想異?;钴S,也十分亢奮,就像外面的大雪一樣飄舞。
我從炕上拿過大衣,穿好,決定去老史家,請老史家的人帶我去代銷店買東西。
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雪停了。不,是基本停了。我居然一點兒也不知道。不是說要下兩三天嗎?怎么一天不到就停啦?更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我的門口,也就是井房的門口,厚厚的積雪,已經被誰鏟走了,堆在離井房一丈多遠的地方,那里堆成了一個小型的雪山。鏟雪的鐵锨,就靠在井房的門邊。這是誰干的呢?我第一個想到了老史,沒錯,只有他,才會這么照顧我。我有點兒感動,同時又覺得歉疚。我再看看鏟雪后的地面和積雪的落差,這雪的厚度在半尺左右。我仰頭望望天。天空陰沉沉的,仿佛藏著更多更厚的雪。我望一眼遠處,除了雪地上冒出的那些樹和樹枝,全是一片潔白,沒有飛鳥,沒有雞飛狗跳,也沒有飄動的落葉,大地靜靜的,一切都靜靜的,連雪都靜了。雪成了主角。
什么地方響起了“咔咔”聲。我轉頭一看,在西南方,離我大約七八十米的地方,有兩個人。我一眼就認出了其中的一個,她便是史家三姑娘萍萍,因為那條綠褲子,在白雪的映照下,太艷麗了,就像雪野上的一片綠葉。她在干什么?哦,我看到兩個水桶了——她在挑水,她正在水井上打水。我對雪地里的井感到好奇,便向那邊走去了。
通往水井的路上有幾行深深的腳印。
“哥!”萍萍先看到我了。
軍大衣朝我笑笑,使勁盯了我幾眼,說了句“二姑娘的同學真好”,又邀請萍萍空了到她家玩玩,便挑著水桶走了,扁擔和腳下,都響起了“咯吱咯吱”聲。
“我說你是二姐的同學,嘻嘻?!逼计几疑炝讼律囝^,意思是她撒謊了。
“說什么都行?!?/p>
“嘻嘻……”
“這就是水井?”
“是啊?!?/p>
“深嗎?”
“你看看,小心啊,井口滑的……別看啊?!?/p>
“我來幫你……”
“你呀……不不不,你是客。再說,路滑,你不行?!逼计继羝鹚?,走了。
“想去代銷店,買個本,還要買筆。”我跟在她身后說。
“到我家拿呀,跟二姐要?!?/p>
路過井房門口時,我突然想起了掃雪的人,便說:“是你掃了門口的雪?”
到了她家,看到史麗娟在寫作業。史麗娟抬頭看到我了,神情有些呆滯,那是專注的表現吧。她看到我就像沒看到一樣,沒理我,表情也沒有變化,仿佛我不存在似的,又繼續埋頭寫作業了。
“二姐,哥要紙和筆……二姐,聽到沒有啊?哥跟你要信紙……”
萍萍替我接過來了,又轉頭問我:“行吧?”
當然行啦。我拿了本子和筆,從老史家出來,天空的雪又往下落了。
代銷店
到了傍晚,我的信寫好了。
雪更大了。比上午還大,才四點多鐘,夜色已經提前來臨了。我幾次到門口看雪,看霧霧騰騰的世界,心里也蒼茫起來。我在給父親的信中,把雪景描寫得很美,把北大荒的人也描述得很有趣,還說酸菜很好吃,酸菜燒牛肺也很好吃,還寫了幾乎被冰凍封口的水井。我沒有提到老史家的三個姑娘。
萍萍又來了,這回她給我送來了炒米。我剛才寫信的時候,還真想吃點兒東西。在這樣的天氣里,不找點兒事做,沒有零食可吃,真會很無聊的。金黃色的炒米裝在一個玻璃的罐頭瓶子里,隔著瓶都聞到了炒米噴噴的香味。我感謝萍萍送來的炒米。她卻說不能感謝她,是她大姐從老吳家拿來的,放在家里好幾天了,沒人吃。又多了個老吳?這又是個什么人物呢?是不是老史不想讓大翠在他家看牌的那個老吳?萍萍不說,我也不好多問。但,我還是發現了一個小秘密,就是萍萍在說到她大姐的時候,總會看我的臉色,似乎她大姐是一支溫度計,能夠試出我的溫度。萍萍這次說她大姐的時候,照例還是觀察我的臉色,接著告訴我一個更為重要的消息,今天晚上,老曹在家里請客,專門請我到他家喝酒。
“不去不行嗎?”我商量著,我一怕生人,二怕喝酒,關鍵是,害怕這場酒有更多的內涵。
“不行的,爸都回家搬酒了?!?/p>
“可是,我要寫信,我的信還沒寫好……”我撒了個謊。
“誰說的?”
“沒有人說……”她突然嚴肅了,聲音低了很多,“我瞎猜的……”
“村子上有代銷店嗎?我要買本稿紙?!蔽亿s快轉移了話題。有些事情還真不是挑明的時候,萍萍要說希望我不走,或說有人希望我不走,我又怎么回答?我說要買稿紙,是個很好的轉移。
“買什么?”萍萍的眼睛又驚詫了。
“稿紙……就是信紙。還要買幾個信封?!?/p>
“誰?”
“大姐呀,你不高興?”
“我們都不去的?!逼计悸曇敉蝗惶岣吡?。
我跟著萍萍出門了。
老吳家在村東頭,要經過萍萍家的門口。從萍萍家窗前路過時,我聽到屋里有爭吵聲,是史麗娟的聲音,她在責問和呵斥誰??赡苁歉杏X窗外有人吧,史麗娟的聲音立即住了。但我還是感覺氣氛緊張。
我們到了老吳家時,我發現這個老吳家和萍萍家完全不一樣。老吳家在村子的東頭,有一個大大的院子,三間磚瓦結構的堂屋又高大又敞亮。
“不坐了,哥要買信封,吳嬸,你家里有吧?”
“有!”
我已經看到她家房屋的內部結構了,比老史家要闊氣多了,老史家是兩間,分里屋和外屋。她家是三間堂屋兩頭房,當央這間,雖然也可稱“外屋地”,但不像老史家的外屋地那么冷,應該也有火道通過。外屋地靠后墻有兩個貨架,上面零亂地碼著一些日用商品。兩頭房的房門都是玻璃門,能看到緊閉的屋里人頭攢動、煙霧繚繞的。大翠可能就在其中一間屋里看牌。
我買了兩個信封。
萍萍已經進了里屋。
我只從門窗的玻璃向里看了看。我看到一鋪大炕上,有五個人圍著炕桌而坐,三個女的,兩個男的,有老有少,他們每人手里舉著一把牌,是紫紅色面子的窄窄的小牌。不是撲克牌。這種牌我沒見過,不知道怎么玩。除了五個看牌的人,還有兩三個人在相眼。我看到大翠的位置正面對著門,她面前有一沓毛票,毛票邊上還有一盒香煙。此時她正在跟萍萍說著什么,一抬頭,看到了我,便把牌放下來,從炕尾抱了一堆衣服,下炕,拿了香煙,出來了。
大? 翠
我們重新走在村路上時,天就要黑透了。
雪似乎更大了些。還有風,也刮了起來。一天沒有風,雪的威力少了點勁。經風吹動的雪沫子,甩到臉上,像是有無數根針扎過來。我們縮著脖子,從一戶戶人家的門口走過。村路并不筆直,人家的屋里透出的燈光有明有暗。
大翠沒有說話。
萍萍又對我說:“哥,好好喝……少喝幾杯,別醉了找不到井屋啊?!?/p>
萍萍從我身邊經過后,突然跑了起來,胳膊還帶了下大翠——感覺是故意的。毫無準備的大翠被帶了個趔趄。萍萍也差點兒滑了一跤。
我知道,這家就是老曹家了——在雪花飛揚的空氣里,我已經聞到飄蕩的菜香味了。
“嗯……寫信是大事?!彼玑屩刎摰卣f,“那……我也不去了。”
大翠的話,讓我知道我錯了——如果我不去老曹家喝酒,老曹就沒必要請大翠了。大翠是知道這個道理的,她停了幾秒,或十幾秒,從我身邊走過去了。
老曹家的門突然開了,燈光一下子放了出來,照射在雪地上,光影里的雪花一團一團地在風中飄舞。跟著燈光一起出來的,正是老曹。
大翠逃不掉了。我也逃不掉了。
坐在老曹家的炕上,我極不自在。大翠也不自在。我還后悔,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去吃了。嘴上說不去(心里也不想去),卻雙雙對對走到了老曹家的門口(老曹并未看到我們是被萍萍押解著來的),還嘀嘀咕咕說不想去,最后被老曹拉了才去。
大翠是怎么想的呢?我看出來,她的情緒也不佳,心情也好不起來,平時就不愛說話,這會兒更是緘口不語,自始至終沒有主動說一句話,連一個字都沒說。我只是埋頭吃菜,叫我喝酒就喝一口,最后象征性地敬了老曹一杯。其實這只是我在自力村的第二天,感覺就像經歷了很久似的。我不再像昨天晚上或今天中午那么矜持了,而是稍許放開了些。再說,老曹家的魚燒得還不錯,酸菜燉羊肉,也比老史家的酸菜燉各種動物的下水好吃些。我總結一下,老曹家的菜之所以好吃,是因為菜里放油多。老曹家舍得吃,還舍得放油,真誠待客,看來他們兩家還真是好朋友,老曹也是真心在幫老史。
老曹家的人口不多。有個兒子,結婚后,到城里去住了。有個女兒出嫁了,家里就夫婦二人。老曹和曹嬸倒是一如既往地熱心腸,一邊吃飯一邊說了許多我和大翠一聽就明白的話。比如,曹嬸說,要兒子有什么用?我家老大帶著媳婦住在佳木斯了,什么事也指望不上他的。老曹就不同意了,說誰指望他啦?咱孫子姓曹就行,老史家不就是缺這一支?但我們二人像約好似的,就是不朝上扯,就是裝糊涂。曹嬸急啊,看我們一副不解風情的樣子,只好自作主張地安排了,她安排我安心在自力村過年,年后去佳木斯玩幾天,再去哈爾濱玩幾天,甚至連四月開犁、五月種大豆的事都說了。老曹在曹嬸安排的時候,適時地幫著腔,還多次叫大翠表態。大翠不表態。不表態也不能生氣。不但不能生氣,還必須笑。大翠的笑哪是笑啊,簡直就是無可奈何??!
大翠這回是果斷決絕,說走就走。
我迅速穿了大衣,跟著大翠往門外走。
老曹夫婦跟在后邊送我們到門口,一直遺憾地說沒招待好我們。
風比剛才大多了。雪花開始橫飛,由一根根鋼針,變成了一條條鞭子。地上的積雪也很厚了,腳下響起“噗、噗、噗”的聲音。
我以為大翠不會再跟我說話了??陕愤^她家門口,就要分手的時候,她禮貌地邀請我去她家坐會兒。在我說“不去了”之后,又關照我看好爐子。
雪? 后
大雪又下了一夜,第二天斷斷續續下了一天,直到第三天清晨,才是大晴天。
雪后的太陽像是被雪洗過一樣,干干凈凈的,天空也干干凈凈的,空氣非常潔凈透明,無邊無際的雪野,在陽光下閃耀著更白的光,猛一抬頭,會有種刺目的感覺,要把眼睛瞇一會兒才能適應。
我和老史家的三個姑娘來到村后的公路上玩雪了。
本來沒準備玩雪。我把寫好的信裝進了信封,還封了口,到老史家吃早飯時,請老史幫我寄了。因為昨天晚上喝酒時(這幾天,除了早上不喝,午飯和晚飯都喝酒),老史說過,明天雪停天晴,他就要進城,辦點好酒好菜,回來過年,還帶有抱歉的口氣說這幾天沒讓我吃好。言下之意,買點好吃好喝的,也是為了我。老史從老吳家借了木爬犁和那匹白馬,套好走了。我想跟他一起去城里看看。但老史說新雪過后,雪很暄,路上容易發生翻車啊什么的,去年還摔死過馬,過幾天,等路上的雪軋緊了,再帶我進城。老史的話有道理,因為萍萍也說過類似的話。
老史家的三姐妹,除了吃飯時間,很難看到她們扎堆在一起。能在雪后的陽光下,一起到村后的公路上玩,一定是因為我。我發現,她們都經過精心的打扮,最亮眼的,還是三姑娘萍萍,她今天穿一條褲腳更加肥大的紅色喇叭褲,屁股到腿彎都收得很緊,白色的太空棉夾克式棉襖,里面是綠色的高領毛衣,大圍巾是嫩黃色的,加上她白皙的皮膚,鮮枝活葉,就像春天的一枝花。相比較萍萍而言,二姑娘史麗娟的穿著就太一般了,但也比平時講究,最顯眼的是那件羊毛衫,兔灰色的,胸前戴一朵小紅花。萍萍人像一朵花,艷麗、喜感。史麗娟是戴一朵小紅花,卻沒有小紅花那樣鮮艷,這可能是性格決定的。大姑娘大翠也換了新裝,栗色的褲子,雖然不像萍萍那么“喇叭”,也把屁股包裹得緊緊的。和往日不太一樣的是,她沒穿那件平時常穿的臃腫的大衣,而是穿了一件花格棉襖,這樣,她的身材比平時窈窕多了,卻也失去了一些矜持和莊重。大翠能夠跟我們出來玩,還遭到萍萍的奚落:“難得大姐今天不去玩牌??!”大翠并不去理她,而是跟史麗娟耳語了什么,惹得史麗娟也笑了。萍萍知道兩個姐姐一定是拿她的穿著尋開心了,便不依不饒追打大翠,還抓一把雪擲向史麗娟。
村后的公路離村子有二三百米,是繞著山嶺蜿蜒到村后的。公路上,已經有馬拉爬犁的痕跡了,還有膠輪車的車轍印。我們先是踩著車轍印走。大翠和史麗娟都是慢慢的、小心謹慎的。我也是。只有萍萍,蹦蹦跳跳的樣子。我跟著她們走了一會兒,便向雪厚的地方走。我試了試最深處的雪,一腳踩下去,一直漫到我的膝蓋。
萍萍扭回身,也跟我來了,她笑嘻嘻地說:“好玩吧?!?/p>
萍萍說罷就彎下腰,兩手攤開,一攏,就攏了一堆雪,又攤開,又一攏,那堆雪就大了一倍,她兩手一合,再一合,那堆雪很快就成了一個大雪球。她抓起大雪球,揮著臂,試了幾次,才把手里的大雪球擲向遠方。
萍萍在彎腰和揮臂扔雪球時,都露出了一截白閃閃的腰肢和肚皮,和滿眼的白雪交相輝映。我也被她的白肚皮閃了一下,像做了壞事一樣不敢看,便抓了個雪球,向路的一側扔過去。
史麗娟和大翠被我們感染了,也紛紛扔起了雪球。
在雪球擲向的方向,是緩緩的下坡,一直到坡底,便是一片闊大而平坦的雪原了,雪原的上邊,又是上坡,坡上便是一大片林子,密集的林子一直延伸到望不見的遠方。
“那是后山?”我問。
聽著萍萍的話,望著遠方的樹林和林子下的雪原,在那片看似平坦的雪原下,就是萍萍說的淺水湖和沼澤了。我心里充滿感慨,啊,這不就是我想來的地方嗎?除了季節不對,遼闊、無邊、沼澤、節節草、蘆葦蕩、白樺林,還有天鵝和大雁……太讓人神往啦。我真想聽萍萍繼續講下去,也想和她們一起去那里走走。
這時候,有一輛摩托車駛過來了。騎手顯然也看到了我們,他鳴響了喇叭,而且很霸道地拉了個長音,示威一樣加速向我們沖了過來,在要靠近三姐妹時,一個急剎車,摩托車歪斜著滑了一段距離,濺起的雪高高飛揚,落在了三姐妹的身上。應該承認,騎手的動作雖然危險,卻十分瀟灑。
大翠沒有理他。大翠撣著身上的雪。大翠“受災”并不是最重的。最重的是落在后邊的萍萍。萍萍滿頭滿臉都是雪,但萍萍不急于撣去身上的雪,而是沖在前邊,不斷地抓起雪擲向吳小胖子。
吳小胖子對于萍萍擲過來的雪,也不去躲閃,只是傻傻地笑,繼續看著大翠。
史麗娟拉走了萍萍,還瞪了萍萍一眼,對大翠說:“回家!”
大翠不再撣雪——她身上其實沒有雪。
三姐妹幾乎是并排著,走了。
吳小胖子的摩托車又轟轟響了起來,從我們身邊騎過時,回頭沖我們吹了聲口哨。
萍? 萍
史麗娟的話很負氣,也是說給大翠聽的。大翠也愛小賭。
大翠自然不爽,她又指揮萍萍說:“你去!”
“誰愛去誰去!”萍萍才不理這一茬呢,頭一梗,回家了。
不歡而散啊。史麗娟偷看我一眼。史麗娟的本意不是這樣的。但史麗娟也不想和我解釋什么。我去后山的白樺林和冰封的沼澤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想了。但我又多了一些思考,覺得這三姐妹都像各懷心機似的,都在斗智斗勇似的。我還想,這可能都是因為我的到來。我的突然闖入,給這個北方小村子帶來了一股暗流,也給這個家帶來了不安定因素。
回到井房,我心里還惦記著遠處的白樺林和冰雪覆蓋的沼澤,如果不能在臨走時去那里感受一下,總是不甘心的。
萍萍又來了,仿佛她最懂我。
真是求之不得啊。我立即跟著萍萍走了。
這時候我才發現,萍萍換衣服了,上衣還是白色太空棉夾克小棉襖,腿上換了一條藍灰色的棉褲。棉褲又舊又硬,還有些短,走路發出“嚓嚓”聲。萍萍忍不住告訴我,這是她媽去年的老棉褲,雖然不好看,但可暖和了。
通往后山的路,真要走起來,我還是怕的。從村后的公路下來,就是大緩坡。剛才擲雪球
姐妹情篇二
1、未來再險,我都會和你“同生死,共進退”。
2、唯一的一個愿望,就是能跟你們瘋狂一輩子。
3、有一種狗友 裝傻靠近你 、背后捅死你
4、朋友不在多,夠鐵那就行。
5、▼。﹌兄弟發財不見面,只有受難大團圓。
6、兄弟情義不需要言語表達,義字當頭!
7、我愿陪你上窮碧落下黃泉、就像你愿陪我漂洋過海也不懼。
8、我們說好要一起大聲歡笑。笑到地老天荒。
9、﹏゛邇們帶給我的所有,我都銘記
10、親愛的、我愿就這樣和你們一起傻下去
11、全世界崩塌的危險,也比不上我們永遠的回憶。
12、明明不是同時生、卻總稱同日死、我們是好朋友、
13、閨蜜,就是往死損你還讓你心里美滋滋的二貨。
14、櫻桃能不能沒有丸子╮ 蠟筆能不能沒有小新╮
15、陪你一起瘋 瘋到世界都感動
16、friend就是把你看透了,還能夠喜歡你的人。
17、▼。﹋不怕虎豹當面做 , 就怕交人兩面心。
18、狂傲的我,擁有一群伴我一身的兄弟
19、風風雨雨一起走
20、告訴自己不要放棄不要氣餒 至少身邊還有你們
21、我們一起笑,一起瘋,一起鬧,一起潮到爆
22、好朋友就幾個,不點名。只想說,有你們,我開心過,感動過。
23、一路上有你們,陪我犯錯,這份真摯的友誼,我會一輩子珍惜 。
24、看透你還不嫌棄你,欺辱你,視你如初的人,才是真正的好朋友!
25、朋友就是:我前言不搭后語,你卻都懂!
26、只懷念與你們一起的時光う
27、如果這里沒有了你們的印跡,那我也去流浪吧!
28、知音是貼切的默契,知己是完美的深交。
29、女人就是衣服,兄弟才是手足
30、那些年、我們一起瘋、一起鬧的兄弟們。
31、有兄弟我就死不了。
32、皇冠般富貴旳榮耀,也比不上我們真誠旳友誼。
33、人的一生真的需要幾個這樣的朋友,相互信賴,相互依存。
34、真正的朋友更懂你的沉默,而不是你說的話。
35、有朋友相伴,再平凡也有溫暖。
36、坦誠相待,便是兄弟。
37、那誰,雖然和你打起來了,但我們依舊是兄弟。記住了?。?/p>
38、好姐妹永遠不分開,好兄弟永遠不離開。
39、聯系的少了,不代表感情淡了。因為我們是兄弟。
40、不管多久沒見面, 我們彼此都還是老樣子,脾氣差 ,說話大聲, 不注意儀表,可是永遠笑的那么開心。
41、朋友,自己在乎的沒有用;要在乎自己的,才叫朋友。
43、真正的朋友就是,當你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也能看穿你真實的樣子和心底的痛楚。
44、那年的涐們站在時光里、驕傲的面向太陽微笑。
45、朋友不是先來的人或者認識最久的人,而是那個來了以后再也沒有走的人。
姐妹情篇三
1、你我間的友誼就是彼此一種心靈的感應,是一種心照不宣的感悟。
2、如果有一天,我最好的姐妹有了更好的姐妹,我會像失戀一樣傷心。
3、姐妹比情人更可靠更懂得珍惜你,姐妹大于天。
4、兄弟姐妹是一種感覺,一種冷不丁就會想起的感覺,一種時時牽掛的感覺,一種失意和悲哀時能夠依靠的感覺,感謝性命中有你這個值得常常想起的好兄弟姐妹!
5、感謝那些關心我的兄弟姐妹們,是你們讓我知道咱們彼此從未分開過,也是你們讓我知道友誼是什么,對于你們的關心我不勝感激!
6、傻瓜,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快把我忽略了。
7、不知道該用什么語言來表達我的情緒,只能說一句:“多謝!”
8、不管多艱難,一定要一起走,因為我們是姐妹!
10、人在困難的時候,一點點幫忙都彌足珍重;人在順利的時候,一點點喜悅都讓人陶醉;人在寂寞的時候,一小條都能夠讀到整夜不睡!多謝你!
11、第一次見面看你不太順眼,誰知道后來關系那么密切。
12、感謝歲月讓一只船,在那里找到了落帆的愿望。你的溫情不是花朵,是青青的枝,冬天過后總有新葉。
13、人在困難的時候,一點點幫忙都彌足珍重;人在順利的時候,一點點喜悅都讓人陶醉;人在寂寞的時候,一小條消息都能夠讀到整夜不睡!多謝你!
14、姐妹們我陪你們鬧革命。
15、姐妹,還記得我們說過的不離不棄嗎?
16、我必須是你的伴娘,以及你孩子的干媽。
17、你若折了我姐妹的翅膀、我定廢了你整座天堂。
19、性命就是一場憂傷的夜曲,傷感是一種病毒,每一次陣痛,都是性命本身的能量釋放,或許只有在這些悲傷與憂愁里,咱們才感受到性命的真實。
20、回憶過去,多么慶幸那時有你,幸福的,浪漫的,與你分享。心痛的,難過的,你抱著我,所以盡避經歷了那么多,我們也不曾沮喪害怕。
21、姐妹兒、在咱們各自結婚之前也要拍套婚紗照。
22、天空因云朵而美麗,山川因河流而美麗,花朵因綠葉而美麗,生活正因有你而美麗,感謝你我最好的兄弟姐妹,愿我的友誼地久天長。
23、好姐妹就是一起瘋一起鬧一起吃喝一起唱反調。
24、好姐妹,是不需要對不起與謝謝。
25、感謝你陪我闖過那些風那些雨,感謝在最無助的時候有你鼓勵,感謝在孤獨的時候至少還有你,親愛的兄弟姐妹,想說真得很多謝你陪我走過人生那么多里地!
26、姐妹雖多,但我在乎的就你一個,你即我命。
27、你說我們的姐妹情誼要一代傳一代就像傳家寶一樣。
28、女孩說姐妹是最好的,男孩說哥們是最鐵的。
29、你拖我離開一場愛的風雪,我背你逃出一次夢的斷裂。
30、孟氏好兄弟,養親唯小園。承顏胝手足,坐客強盤飧。負米力葵外,讀書秋樹根。卜鄰慚近舍,訓子學誰門。
31、姐妹我不介意你再多愛我幾輩子你給的感動我一直記得。
32、姐妹,就是互相可以欺負。那欺負又是有很溫馨的感覺。
33、開學了,還怎么跟兄弟姐妹快樂的玩耍啊。
34、我們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卻總能把冬天變成了春天。
35、當好姐妹有了更好的姐妹于是你被冷落了對吧。
36、愛情,把友情折騰的散伙就不是姐妹。
37、茫茫人海,我們相遇,一種緣,一種分。彼此形影相依,我們永不分離。有甜一起享,有苦一起擔。同舟共濟那些年,是我們永遠無法忘懷。
38、姐姐是咖啡,妹妹是杯子,姐姐永遠都在妹妹心里。
39、多謝你以前給過我的幸福,哪怕這幸福的代價是那么大,大到頭破血流……我會永遠真惜這一段感情,珍惜這一段記憶,多謝你為我做過的.一切!
40、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那么我們就是,萬年修得姐妹花,做一輩子的雙生花。
41、那個跳動的雙人頭像象是跳動的音符,讓我的心也一起跟著跳。親愛地姐妹,有你們相伴的日子,我每天的笑容都很開心、很燦爛。
42、寧愿和以前一樣,窮的只剩姐妹。
43、期望你能接我的電話,有什么事,能夠說,好嗎?親愛的,我等你的電話。
44、我慶幸身邊有那么幾個愿意陪我瘋,陪我鬧,陪我哭,陪我笑的瘋子們,我想這就足夠了。
45、如果不是你我不會相信朋友比情人還死心塌地。
46、也許你是沙,但是,命運卻注定我不是那能夠吹走你的風,十分感謝你以前在我的性命中出現,你將是我今生唯一的依戀!
47、能傷害到我的,都是我愛的。
48、感謝天,感謝地,感謝網絡讓你我相遇,說不清為什么,可我對你的思念一天比一天多,甚至在夢里有你的微笑。
49、男人有屁用還不如姐妹呢。
50、好姐妹的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猶豫彼此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