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記憶力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衰退,寫作可以彌補記憶的不足,將曾經的人生經歷和感悟記錄下來,也便于保存一份美好的回憶。范文怎么寫才能發揮它最大的作用呢?下面是小編為大家收集的優秀范文,供大家參考借鑒,希望可以幫助到有需要的朋友。
世說新語兩則原文及譯文篇一
步兵校尉阮籍吹口哨兒,聲音能傳一兩里遠。蘇門山里,忽然來了個得道的真人,砍柴的人都這么傳說。阮籍去看,看見那個人抱膝坐在山巖上;就登山去見他,兩人伸開腿對坐著。阮籍評論古代的事,往上述說黃帝,神農時代玄妙虛無的主張,往下考究夏。商。周三代深厚的美德,拿這些來問他,那人仰著個頭,并不回答。阮籍又另外說到儒家的德教主張,道家凝神導氣的方法,來看他的反應,他還是像原先那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阮籍便對著他長長地吹了一個口哨兒。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笑著說:“可以再吹一次。”阮籍又吹了一次。待到意興已盡,便退下來,約莫回到半山腰處,聽到山頂上眾音齊鳴,好像幾部器樂合奏,樹林山谷都傳來回聲。阮籍回頭一看,原來是剛才那個人在吹口哨兒。
嵇康到汲郡的山里游覽,遇見道士孫登,便和他交往。嵇康臨走時,孫登說:“您的才能是很高了,可是保身的方法還欠缺些。”
山濤將不再擔任選曹郎職務,想推薦檻康代替,嵇康寫信給他宣告絕交。
李廞是李茂曾的第五個兒子,為人清正,有高尚的品德,可是從小就瘦弱多病,所以不肯結婚做官。他留在臨海郡,暫住在他哥哥侍中的陵園里。他有了很大的名望以后,丞相王導想聘請并禮待他,所以調來做相府的屬官。李廞得到王導的任命信,笑著說:“茂弘竟然拿一個官爵來雇傭人。”
驃騎將軍何充的弟弟因為情趣高尚而隱居,何充勸導他,要他出來做官。他回答說:“我老五的名望,何嘗比驃騎低!”。
光祿大夫阮裕隱居東山,清靜無為,內心一直很自足。有人因此問右軍將軍王羲之,羲之說:“這位先生近來不因榮辱而動心,就是古時的隱士,又怎么能超越這一點!”
車騎將軍孔愉年輕時有隱居的打算,到四十多歲,才接受安東將軍的任命出來做官。在沒有做官時,一直是獨自住在山中,歌詠吹彈,告誡自己謹言慎行,自稱孔郎,在名山大川漫游散心。百姓認為他有道術,給他立了個生廟。現在還有孔郎廟。
南陽人劉驎之,高尚直率,歷史知識很豐富,在陽歧村隱居。當時,苻堅南侵已經逼近長江,荊州刺史桓沖想盡力實現宏圖大略的效益,就聘劉驎之任長史,派人和船前去迎接他,贈送的禮物也很豐富。劉驎之只好從命,就上船出發,但桓沖所送的禮物一點也沒有收受,沿途拿來送給貧困的人,等走到上明,東西也送光了。他一見到桓沖,便陳述自己沒有才能,然后就啟由自在地辭去職務。他在陽歧住了多年,衣食向來是和村人互通有無的。碰到自己短缺了,村人也同樣幫助他。他是鄉鄰深感滿意的人。
南陽人翟道淵和汝南人周子南從小就很友好,兩人一道在尋陽縣隱居。太尉庾亮曾勸說周子南關心當代的國家大事,子南終于出來做官了;翟道淵卻更加堅定了隱居的志向。后來周去看望翟,翟下和他說話。
孟萬年和他弟弟孟少孤,住在武昌郡陽新縣。萬年外出做官在當時享有盛名。孟少孤沒有外出求過官,京都知名人士想見見他,便派信使給少孤報信說:“你哥哥病重。”少孤急急忙忙地趕到京都,見到他的當代賢達,投有誰不贊嘆、敬重他。于是他們評論說:“少孤既是這樣,萬年可以死而無憾了。”
康僧淵在豫章時,在離城幾十里遠的地方修建居所,旁邊連著山嶺,一條大河像衣帶一樣繞著它,繁花似錦的樹林布置庭院,清清的流水在房前激起浪花。康僧淵于是避人獨居研究解釋佛經,傾心義理旨趣。庚亮等人常常去看望他,看到他運用言談的手法,風度更加美好,加以他心曠神治地對待這一切,也能夠安閑自得,于是名聲大了起來。后來他忍受不了這種有名氣的生活,便離開了那里。
戴安道已經在東山隱居,他哥哥又想為國家建功立業。太傅謝安對他哥哥說:“你們兄弟倆的志向。事業,怎么差異這么大呢?”他哥哥回答說:“下官受不了那種憂愁,舍弟卻改不了那種樂趣。”
許玄度在會稽郡永興縣南幽深的巖洞中隱居,常常引來各處王侯的饋贈。有人對許玄度說:“我曾聽說過隱居箕山的人似乎并不是這樣做的呀。”許玄度說:“我得到的禮物不過是竹筐裝著的食物,這本來就比君位微薄呀。”
范宣不曾進過官署。有一次韓康怕和他一起坐車,就想誘騙他一起進郡府,范宣便急忙從車后溜下跑了。
郗超每逢聽說要尊重隱退者的時候,就為他們籌措百萬錢,并且給他們蓋房子。在會稽郡刻縣給戴安道蓋了房子,非常精致完備。戴安道剛前去居住時,給親友寫信說:“最近到了剡地,就好像住進官邪一樣。”郗超也為傅約籌措了百萬錢,后來傅約隱居一事錯過了機會,所以饋贈沒有成為事實。
司徒椽許玄度喜歡游覽山水,而且身體健壯敏捷,便于登高。當時的人說:“許玄度不只有高雅的情趣,而且確有便于游覽勝境的好身體。”
尚書都恢和謝慶緒居士很友好。常稱贊說:“謝慶緒的見識雖然不比別人高明,但是能夠勞心的事情一點也沒有。”
世說新語兩則原文及譯文篇二
孫秀既恨石崇不與綠珠,又憾潘岳昔遇之不以禮。后秀為中書令,岳省內見之,因喚曰:“孫令,憶疇昔周旋不?”秀曰:“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岳于是始知必不免。后收石崇、歐陽堅石,同日收岳。石先送市,亦不相知。潘后至,石謂潘曰:“安仁,卿亦復爾邪?”潘曰:“可謂‘白首同所歸’。”潘金谷集詩云:“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歸。”乃成其讖。
劉玙兄弟少時為王愷所憎,嘗召二人宿,欲默除之。令作阬,阬畢,垂加害矣。石崇素與玙、琨善,聞就愷宿,知當有變,便夜往詣愷,問二劉所在?愷卒迫不得諱,答云:“在后齋中眠。”石便徑入,自牽出,同車而去。語曰:“少年,何以輕就人宿?”
王大將軍執司馬愍王,夜遣世將載王于車而殺之,當時不盡知也。雖愍王家,亦未之皆悉,而無忌兄弟皆稚。王胡之與無忌,長甚相昵,胡之嘗共游,無忌入告母,請為饌。母流涕曰:“王敦昔肆酷汝父,假手世將。吾所以積年不告汝者,王氏門強,汝兄弟尚幼,不欲使此聲著,蓋以避禍耳!”無忌驚號,抽刃而出,胡之去已遠。
應鎮南作荊州,王脩載、譙王子無忌同至新亭與別,坐上賓甚多,不悟二人俱到。有一客道:“譙王丞致禍,非大將軍意,正是平南所為耳。”無忌因奪直兵參軍刀,便欲斫。脩載走投水,舸上人接取,得免。
王右軍素輕藍田,藍田晚節論譽轉重,右軍尤不平。藍田于會稽丁艱,停山陰治喪。右軍代為郡,屢言出吊,連日不果。后詣門自通,主人既哭,不前而去,以陵辱之。于是彼此嫌隙大構。后藍田臨揚州,右軍尚在郡,初得消息,遣一參軍詣朝廷,求分會稽為越州,使人受意失旨,大為時賢所笑。藍田密令從事數其郡諸不法,以先有隙,令自為其宜。右軍遂稱疾去郡,以憤慨致終。
王東亭與孝伯語,后漸異。孝伯謂東亭曰:“卿便不可復測!”答曰:“王陵廷爭,陳平從默,但問克終云何耳。”
王孝伯死,縣其首于大桁。司馬太傅命駕出至標所,孰視首,曰:“卿何故趣,欲殺我邪?”
桓玄將篡,桓脩欲因玄在脩母許襲之。庾夫人云:“汝等近,過我余年,我養之,不忍見行此事。”
世說新語兩則原文及譯文篇三
阮步兵嘯,聞數百步。蘇門山中,忽有真人,樵伐者咸共傳說。阮籍往觀,見其人擁膝巖側。籍登嶺就之,箕踞相對。籍商略終古,上陳黃、農玄寂之道,下考三代盛德之美,以問之,仡然不應。復敘有為之教,棲神導氣之術以觀之,彼猶如前,凝矚不轉。籍因對之長嘯。良久,乃笑曰:“可更作。”籍復嘯。意盡,退,還半嶺許,聞上(口酋)然有聲,如數部鼓吹,林谷傳響。顧看,迺向人嘯也。
嵇康游于汲郡山中,遇道士孫登,遂與之游。康臨去,登曰:“君才則高矣,保身之道不足。”
山公將去選曹,欲舉嵇康;康與書告絕。
李廞是茂曾第五子,清貞有遠操,而少羸病,不肯婚宦。居在臨海,住兄侍中墓下。既有高名,王丞相欲招禮之,故辟為府掾。廞得箋命,笑曰:“茂弘乃復以一爵假人!”
何驃騎弟以高情避世,而驃騎勸之令仕。答曰:“予第五之名,何必減驃騎?”
阮光祿在東山,蕭然無事,常內足于懷。有人以問王右軍,右軍曰:“此君近不驚寵辱,雖古之沉冥,何以過此?”
孔車騎少有嘉遁意,年四十余,始應安東命。未仕宦時,常獨寢,歌吹自箴誨,自稱孔郎,游散名山。百姓謂有道術,為生立廟。今猶有孔郎廟。
南陽劉驎之,高率善史傳,隱于陽岐。于時符堅臨江,荊州刺史桓沖將盡訏謨之益,徵為長史,遣人船往迎,贈貺甚厚。驎之聞命,便升舟,悉不受所餉,緣道以乞窮乏,比至上明亦盡。一見沖,因陳無用,翛然而退。居陽岐積年,衣食有無常與村人共。值己匱乏,村人亦如之。甚厚,為鄉閭所安。
南陽翟道淵與汝南周子南少相友,共隱于尋陽。庾太尉說周以當世之務,周遂仕,翟秉志彌固。其后周詣翟,翟不與語。
孟萬年及弟少孤,居武昌陽新縣。萬年游宦,有盛名當世,少孤未嘗出,京邑人士思欲見之,乃遣信報少孤,云“兄病篤”。狼狽至都。時賢見之者,莫不嗟重,因相謂曰:“少孤如此,萬年可死。”
康僧淵在豫章,去郭數十里,立精舍。旁連嶺,帶長川,芳林列于軒庭,清流激于堂宇。乃閑居研講,希心理味,庾公諸人多往看之。觀其運用吐納,風流轉佳。加已處之怡然,亦有以自得,聲名乃興。后不堪,遂出。
戴安道既厲操東山,而其兄欲建式遏之功。謝太傅曰:“卿兄弟志業,何其太殊?”戴曰:“下官‘不堪其憂’,家弟‘不改其樂’。”
許玄度隱在永興南幽穴中,每致四方諸侯之遺。或謂許曰:“嘗聞箕山人,似不爾耳!”許曰:“筐篚苞苴,故當輕于天下之寶耳!”
范宣未嘗入公門。韓康伯與同載,遂誘俱入郡。范便于車后趨下。
郗超每聞欲高尚隱退者,輒為辦百萬資,并為造立居宇。在剡為戴公起宅,甚精整。戴始往舊居,與所親書曰:“近至剡,如官舍。”郗為傅約亦辦百萬資,傅隱事差互,故不果遺。
許掾好游山水,而體便登陟。時人云:“許非徒有勝情,實有濟勝之具。”
郗尚書與謝居士善。常稱:“謝慶緒識見雖不絕人,可以累心處都盡。”
世說新語兩則原文及譯文篇四
豫章太守顧劭,是顧雍的兒子。顧劭死在任內,當時顧雍正大聚下屬飲酒作樂,他親自下圍棋。外面稟報說豫章有送信人到,卻沒有他兒子的書信。顧雍雖然神態不變,可是心里已明白其中的緣故;他悲痛得用指甲緊掐手掌,血流出來沾濕了座褥。直到賓客散去以后,才嘆氣說:“已經不可能有延陵季子那么高尚,難道可以哭瞎眼睛而受人責備嗎!”于是就放開胸懷,驅散哀痛之情,神色自若。
中散大夫嵇康在法場處決時,神態不變,要求給他琴彈,彈奏《廣陵散》曲。彈完后說:“袁孝尼曾經請求學這支曲子,我吝惜固執,不肯傳給他,《廣陵散》從今以后要失傳了!”當時,三千名太學生曾上書,請求拜他為師,朝廷不準許。嵇康被殺后,文王司馬昭隨即也后悔了。
夏侯太初有一次靠著柱子寫字,當時下著大雨,雷電擊壞了他靠著的柱子,衣服燒焦了,他神色不變,照樣寫字。賓客和隨從都跌跌撞撞,站立不穩。
王戎七歲的時候,有一次和一些小孩兒出去游玩,看見路邊的李樹掛了很多果,壓彎了樹枝,小孩兒們爭先恐后跑去摘李子,只有王戎站著不動。別人問他,他回答說:“樹長在路邊,還有這么多李子,這一定是苦的李子。”拿李子來一嘗,果真是苦的。
魏明帝在宣武場上包著老虎的爪牙,舉行人、虎搏斗表演,任憑百姓觀看。王戎當時七歲,也去看。老虎乘隙攀住柵欄大吼,吼聲震天動地,圍觀的人全都嚇得退避不迭,跌倒在地。王戎卻平平靜靜,一動不動,一點也不害怕。
王戎任侍中的時候,南郡太守劉肇送給他十丈筒中細布,王戎雖然沒有受禮,還是深情地給他寫了一封回信。
裴叔則被逮捕時,神態不變,舉動如常。要來紙筆寫信給親朋故舊,信發出后,營救他的人很多,才得以免罪。后來位至儀同三司。
王夷甫曾經托族人辦事,過了一段時間還沒辦。后來兩人碰到一起吃喝,王夷甫便問那位族人:“原先托您辦的事,怎么還不去辦呢?”族人非常生氣,就舉起食盒扔到他臉上。王夷甫一言不發,洗干凈后,挽著丞相王導的手,和他一起坐牛車走了。在車里照著鏡子,對王導說:“你看我的眼光,竟然超出牛背之上。”
裴遐在周馥家,周馥以主人身分宴請大家。裴遐和人下圍棋,周馥的司馬負責勸酒。裴遐正在下棋,時時要酒喝,司馬很生氣,便把他拽倒在地上。裴遐爬起來回到座位上,舉動如常,臉色不變,照樣下棋。后來王夷甫問他:“當時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呢?”他回答說:“只不過是暗地忍受著罷了!”
劉慶孫在太傅府任職,在這期間,名人多被他構陷,只有庾子嵩不把心思放在世事上,使他沒有空子可鉆。后來就抓住庾子嵩生性吝嗇而家境富裕這點,慫恿太傅向庾子嵩借千萬錢,希望他表現得吝嗇不肯借,然后在這里找到可乘之機。于是太傅就在大庭廣眾中間庾子嵩借錢,這時庾子嵩已經醉醺醺的了,頭巾顛落在小桌上,他把頭伸進頭巾里戴上,慢吞吞地回答說:“下官家原來大約有兩三千萬,隨您取多少。”劉慶孫這才佩服了。后來有人向庾子嵩談起這件事,庾子嵩說:“這可以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夷甫和裴景聲兩人志趣、愛好不同,景聲討厭王夷甫想任用自己,可是始終沒法改變王夷甫的主意。于是就故意到王夷甫那里,肆意攻擊,痛罵一番,迫使王夷甫回罵自己,想用這種辦法使王夷甫分擔別人的指責。王夷甫卻始終不動聲色,從容地說:“白眼兒終于發作了。”
王夷甫比裴大四歲,兩人不相交好。有一次,兩人聚會在一起,在座的都是當時的名士,有人對王夷甫說:“裴令的名望哪里值得考慮!”王夷甫便稱呼裴為卿,裴說:“我自然可以成全您的高雅情趣。”
有往來首都的人說:“庾公有起兵東下的意圖。”有人對王導說:“應該暗中略作戒備,以防備不測事件。”王導說:“我和元規雖然都是國家大臣,但是本來就懷有布衣之交的情誼。如果他想來朝廷,我就徑直回家當老百姓,略作戒備做什么!”
丞相王導的主簿想去查核部下,王導對他說:“我想和主簿交談一下,不用去了解人家文犢案卷上的事。”
祖士少喜歡錢財,阮遙集喜歡木屐,兩人經常都是親自料理。兩種嗜好同是一種毛病,可是還不能從此判定兩人的高下。有人到祖士少家,看見他正在收拾、查點財物;客人到了,還沒有收拾完,剩下兩小箱,他就放在背后,側身擋著,還有點心神不定的樣子。又有人到阮遙集家,看見他親自點火給木屐打蠟;因此還嘆息說:“不知這一輩子還會穿幾雙木屐!”說時神態安詳自在。于是兩人的高下才見分曉。
侍中許璪和司空顧和一起在丞相王導手下任從事,那時兩人都已經得到賞識,凡是游樂、宴飲、聚會,兩人都參加,沒有絲毫不同。有一次兩人晚上到王導家玩,玩得高興極了。王導便叫他們到自己的床上睡。顧和輾轉反側直到天亮,不能很快習慣;許璪一上床就鼾聲如雷。王導回頭對客人們說:“這里也難得到個睡覺的地方。”
太尉庾亮風度儀容,奇偉出眾,舉止穩重,當時人們都認為這是一種假象。庾亮有個大兒子,只有幾歲,那種高雅、穩重的氣質,從小就是那樣,人們才知道這是本性。溫太真曾經藏在帷帳后面嚇唬他,這孩子神色安詳,只是慢慢地跪下問道:“君侯為什么做這樣的事?”輿論界認為他的氣質不亞于庾亮。他在蘇峻叛亂時被殺害了。有人說:“看見阿恭的樣子,就知道元規不是裝假。”
褚季野從章安縣令升任太尉郗鑒的記室參軍,當時名聲已經很大,可是官位低,很多人還不認識他。諸季野坐著商船往東去,和幾位送舊官的屬吏到錢唐亭投宿。這時,吳興人沈充任錢唐縣令,正好要送客過浙江,客人到來,亭吏就趕出褚季野,把他移到牛屋里。夜晚江水漲潮,沈縣令起來在亭外徘徊,問牛屋里是什么人,亭吏說:“昨天有個北方佬來亭中寄宿,因為有尊貴客人,就姑且把他挪到這里。”縣令這時已有幾分酒意,便遠遠地問道:“北方佬想吃餅嗎?你姓什么?可以出來交談交談。”褚季野便拱手回答道:“河南褚季野。”遠近的人久仰褚季野的大名,縣令于是大為惶恐。又不敢起動他,便在牛屋里呈上名片拜謁他,并且另外宰殺牲畜,整治酒食。還當著褚季野的面鞭責亭吏,想用這些做法來道歉,表示愧意。褚季野和縣令對飲,言談、臉色沒有什么異樣表現,好像對這一切都沒在意似的。后來縣令把他一直送到縣界。
太傅郗鑒在京口的時候,派門生送信給丞相王導,想在他家挑個女婿。王導告訴郗鑒的來人說:“您到東廂房去,隨意挑選吧。”門生回去稟告郗鑒說:“王家的那些公子還都值得夸獎,聽說來挑女婿,就都拘謹起來,只有一位公子在東邊床上袒胸露腹地躺著,好像沒有聽見一樣。”郗鑒說:“正是這個好!”一查訪,原來是王逸少,便把女兒嫁給他。
晉室南渡的初期,新宮接受任命時,都要備辦酒宴招待前來祝賀的人。羊曼出任丹陽尹時,客人來得早的,都能吃到豐盛的酒食。來晚了,備辦的東西逐漸吃完了,就不能再吃上精美的酒食了,只是隨客人來得早晚而不同,不管官位高低。羊固出任臨海太守時,從早到晚都有精美的酒宴。雖然到得很晚的,也能吃上豐盛的酒食。當時的輿論認為羊固的酒宴雖然豐盛、精美,但是比不上羊曼的本性真誠直率。
周仲智喝酒喝醉了,瞪著眼扭著頭對他哥哥伯仁說:“您才能比不上我,卻意外地獲得大名聲!”接著,舉起點著的蠟燭扔到伯仁身上,伯仁笑著說:“阿奴用火攻,原來是用的下策啊!”
顧和當初任揚州州府從事的時候,到初一該進見長官了,他還沒有進府,暫時在州府門外停下車。這時武城侯周頜也到丞相王導那里去,從顧和的車子旁邊經過,顧和正在抓虱子,安閑自在,沒有理他。周瞋已經過去了,又折回來,指著顧和的胸口問道:“這里面裝些什么?”顧和照樣掐虱子,慢吞吞地回答說:“這里面是最難捉摸的地方。”周瞋進府后,告訴王導說:“你的下屬里有一個可做尚書令或仆射的人才。”
太尉庾亮率軍和蘇峻作戰,打敗了,帶著十幾個隨從坐小船往西邊逃去。這時叛亂的士兵正搶劫百姓,小船上的人用箭射賊兵,失手射中舵工,舵工隨即倒下了,全船的人都嚇得臉色發白想逃散。庾亮神色自若,慢慢說道:“這樣的手怎么可以用來殺賊!”大家這才安定下來。
征西將軍庾翼有一次外出還沒有回來。他的岳母阮氏,是劉萬安的妻子,和女兒一起上安陵城樓觀望。一會兒,庾翼回來了,騎著高頭大馬,帶領著浩大的車馬衛隊。阮氏對女兒說:“聽說庾郎會騎馬,我怎么能見一見呢?”庾翼妻子于是告訴庾翼,庾翼就為她在道上擺開儀仗,騎著馬繞圈子,剛轉了兩圈,就從馬上摔下來了,可是他神態自如,滿不在乎。”
桓溫和簡文帝、太宰共坐一輛車,桓溫暗中叫人在車前車后敲起鼓來,大喊大叫。儀仗隊伍受驚混亂,太宰神色驚惶恐懼,要求下車。桓溫回看簡文帝,他卻鎮定自若,滿不在乎。后來桓溫告訴別人說:“朝廷里仍然有這樣的賢能人才。”
王劭、王薈一起去拜訪桓溫,恰好碰上桓溫派人逮捕庾希一家。王薈心里不安,徘徊猶豫,想離開;王劭卻穩穩當當地坐著不動,直等到派去逮捕的官吏回來,知道事情的結果后才退出。評論者認為王劭比王薈強。
桓溫和郗超商議撤換朝廷大臣的事,上報名單擬定后,當晚兩人同一處安歇。第二天桓溫一早起來,就傳呼謝安和王坦之進來,把擬好的奏疏扔給他們看。當時郗超還在帳子里沒起床。謝安看了奏疏,一句話也沒說,王坦之徑直扔回給桓溫,說:“太多了!”桓溫拿起筆想刪去一些,這時郗超不自覺地偷偷從帳子里和桓溫說話。謝安含笑說:“郗生可以說是入幕之賓呀。”
太傅謝安在東山居留期間,時常和孫興公等人坐船到海上游玩。有一次起了風,浪濤洶涌,孫興公、王羲之等人一齊驚恐失色,便提議掉轉船頭回去。謝安這時精神振奮,興致正高,又朗吟又吹口哨,不發一言。船夫因為謝安神態安閑,心情舒暢,便仍然搖船向前。一會兒,風勢更急,浪更猛了,大家都叫嚷騷動起來,坐不住。謝安慢條斯理地說:“這樣看來,恐怕是該回去了吧?”大家立即響應,就回去了。從這件事里人們明白了謝安的氣度,認為他完全能夠鎮撫朝廷內外,安定國家。
桓溫埋伏好甲士,設宴遍請朝中百官,想趁此機會殺害謝安和王坦之。王坦之非常驚恐,問謝安:“應該采取什么辦法?”謝安神色不變,對王坦之說:“晉朝的存亡,決定于我們這一次去的結果。”兩人一起前去赴宴,王坦之驚恐的狀態,越來越明顯地表現在臉色上;謝安的寬宏大量,也在神態上表示得更加清楚。他到臺階上就快步入座,模仿洛陽書生讀書的聲音,朗誦起“浩浩洪流”的詩篇。桓溫害怕他那種曠達的氣量,便趕快撤走了埋伏的甲士。原先王坦之和謝安名望相等,通過這件事才分出了高低。
太傅謝安和王文度一起去拜望郗超,一直等到天色晚了還不能上前會見。王文度便想走,謝安說:“你就不能為了性命再忍耐一會兒?”
支道林要回到東邊去,當時名士一起到征虜亭給他餞行。蔡子叔先到,就坐到支道林身旁;謝萬石后到,坐得稍為遠點。蔡子叔走開了一會兒,謝萬石就移坐到他的座位上。蔡子叔回來,看見謝萬石坐在自己位子上,就連坐墊一塊抬起他扔到地上,自己再坐回原處。謝萬石頭巾都跌掉了,便慢慢地爬起來,拍干凈衣服,回到自己座位上去,神色很平靜,看不出他生氣或頹喪。坐好了,對蔡子叔說:“你真是個怪人,差點兒碰破了我的臉。”蔡子叔回答說:“我本來就沒有替你的臉打算。”后來兩個人都不介意。
郗嘉賓很欽佩、推崇道安和尚的道德、名望,送他千擔米,并且寫了一封長長的信,情意懇切深厚。道安的回信只是說:“蒙賜米,也更加覺得有所依靠是煩惱的。”
安南將軍謝奉被免去吏部尚書的官職后回東邊老家去,太博謝安因為應召出任桓溫的司馬往西去,兩人在破岡相遇。既然就要久別了,便停留三天一起敘敘舊。謝安對他丟了官一事想安慰幾句,謝奉總是借別的事避開這個問題。雖然兩人半路上同住了兩夜,卻始終沒有談到這件事。謝安因為心意還沒有表達出來,深感遺憾,就對同船的人說:“謝奉確實是個奇特的人。”
戴逵從會稽到京都,太傅謝安去看望他。謝安原來輕視他,見了面,只是和他談論琴法、書法。戴逵不但沒有不樂意的表情,而且談起琴法、書法來更加高妙。謝安從這里了解到他那種閑適自得的氣量。
謝安和客人下圍棋,一會兒謝玄從泥水戰場上派出的信使到了,謝安看完信,默不作聲,又慢慢地下起棋來。客人問他戰場上的勝敗情況,謝安回答說:“孩子們大破賊兵。”說話間,神色、舉動和平時沒有兩樣。
王子猷和子敬曾經同坐在一個房間里,前面忽然起火了。子猷急忙逃避,連木板鞋也來不及穿;子敬卻神色安洋,慢悠悠地叫來隨從,攙扶著再走出去,就跟平時一樣。世人從這件事上判定二王神情氣度的高下。
苻堅的鬼子兵逼近邊境,太傅謝安對王子敬說:“可以用個執政大臣為統帥,把他們就地消滅。”
王僧彌和車騎將軍謝玄一起到王小奴家聚會,僧彌舉起酒杯向謝玄勸酒說:“奉獻使君一杯。”謝玄說:“行啊。”僧彌生氣地站起來,滿臉怒色他說:“你原先不過是吳興山溪里垂釣的碣奴罷了,怎么敢這樣胡言亂語!”謝玄慢慢拍著手笑道:“衛軍,你看僧彌太不莊重,太不懂事了,竟敢侵犯欺凌上國的人呀。”
東亭侯王珣任桓溫的主薄,既受到祖輩的福蔭,名聲又很好,桓溫很希望他在人品和門第上都能成為整個官府所敬仰的榜樣。當初,他回答桓溫問話時,有失禮之處,可是神色自若,在座的賓客立刻貶低并且嘲笑他。桓溫說:“不是這樣的,看他的神情態度,一定不平常。我要試試他。”后來趁著初一僚屬進見、王珣正在官廳里的時候,桓溫就從后院騎著馬直沖出來。手下的人都給嚇得跌跌撞撞,王珣卻穩坐不動。于是聲價大為提高,大家都說:“這是輔弼大臣的人材呀。”
太元末年,長星出現,晉孝武帝心里非常厭惡它。入夜,他在華林園里飲酒,舉杯向長星勸酒說:“長星,勸你一杯酒。從古到今,什么時候有過萬歲天子!”
荊州刺史殷仲堪有了點見解,就寫成一篇賦,是束皙那種游戲文章一類的。殷仲堪自認為很有才華,告訴王恭說:“我剛見到一篇新作,很值得看一看。”說著便從手中套子里拿出文章來。王恭一面讀,殷仲堪一面得意地笑個不停。王恭看完后,既不笑,也不說文章好壞,只是拿個如意壓著它罷了。殷仲堪很失望,心里覺得丟了點什么。
羊綏的次子羊孚,少年時就才智出眾,和謝益壽很要好。有一次,他一大早就到謝家去,還沒有吃早飯。一會兒王齊、王睹也來了,他們原先不認識羊孚,落了座,臉色就有點不高興,想讓羊孚離開。羊孚看也不看他們,只是把腳搭在小桌子上,無拘無束地吟詩、觀賞。謝益壽和二王寒暄了幾句后,回頭仍舊和羊孚談論、品評;二王方才體會出他不同一般,這才和他一起說話。一會兒擺上飯菜,二王一點也顧不上吃,只是不停地勸羊孚吃喝。羊孚也不大答理他們,卻大口大口地吃,吃完便告辭。二王苦苦挽留,羊孚按道理不肯留下,只是說:“剛才我不能順從你們的心意馬上走開,是因為肚子還是空空的。”二王是王孝伯的兩個弟弟。
世說新語兩則原文及譯文篇五
和嶠性至儉,家有好李,王武子求之,與不過數十。王武子因其上直,率將少年能食之者,持斧詣園,飽共啖畢,伐之,送一車枝與和公。問曰:“何如君李?”和既得,唯笑而已。
王戎儉吝,其從子婚,與一單衣,后更責之。
司徒王戎,既貴且富,區宅僮牧,膏田水碓之屬,洛下無比。契疏鞅掌,每與夫人燭下散籌筭計。
王戎有好李,賣之,恐人得其種,恒鉆其核。
王戎女適裴頠,貸錢數萬。女歸,戎色不說。女遽還錢,乃釋然。
衛江州在尋陽,有知舊人投之,都不料理,唯餉“王不留行”一斤。此人得餉,便命駕。李弘范聞之曰:“家舅刻薄,乃復驅使草木。”
王丞相儉節,帳下甘果,盈溢不散。涉春爛敗,都督白之,公令舍去。曰:“慎不可令大郎知。”
蘇峻之亂,庾太尉南奔見陶公。陶公雅相賞重。陶性儉吝,及食,啖薤,庾因留白。陶問:“用此何為?”庾云:“故可種。”于是大嘆庾非唯風流,兼有治實。
郗公大聚歛,有錢數千萬。嘉賓意甚不同,常朝旦問訊。郗家法:子弟不坐。因倚語移時,遂及財貨事。郗公曰:“汝正當欲得吾錢耳!”迺開庫一日,令任意用。郗公始正謂損數百萬許。嘉賓遂一日乞與親友,周旋略盡。郗公聞之,驚怪不能已已。
世說新語兩則原文及譯文篇六
陳仲舉的言論和行為是讀書人的準則,是世人的模范。他初次做官,就有志刷新國家政治。出任豫章太守時,一到郡,就打聽徐孺子的住處,想先去拜訪他。主簿稟報說:“大家的意思是希望府君先進官署視事。”陳仲舉說:“周武王剛戰勝殷,就表彰商容,當時連休息也顧不上。我尊敬賢人,不先進官署,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周子居常說:“我過一段時間見不到黃叔度,庸俗貪婪的想法就又滋長起來了!”
郭林宗到了汝南郡,去拜訪袁奉高,見面一會兒就走了;去拜訪黃叔度,卻留宿一兩天。別人問他什么原因,他說:“叔度好比萬頃的湖泊那樣寬闊、深邃,不可能澄清,也不可能攪渾,他的氣量又深又廣,是很難測量的呀!”
李元禮風度出眾,品性端莊,自視甚高,他要把在全國推行儒家禮教、辨明是非看成自己的責任。后輩讀書人有能得到他教誨的,都自以為登上了龍門。
李元禮曾經贊嘆荀淑和鐘皓兩人說:“荀君識見高明,人們很難超過他;鐘君有最美好的德行,卻是可以學習的。”
太丘縣縣長陳皇去拜訪朗陵侯相荀淑,因為家貧、儉樸,沒有仆役侍候,就讓長子元方駕車送他,少子季方拿著手杖跟在車后。孫子長文年紀還小,就坐在車上。到了荀家,荀淑讓叔慈迎接客人,讓慈明勸酒,其馀六個兒子管上菜。孫子文若也還小,就坐在荀淑膝上。這時候太史啟奏朝廷說:“有真人往東去了。”
有位客人問陳季方:“令尊太丘長有哪些功勛和品德,因而在天下享有崇高的聲望?”季方說:“我父親好比生長在泰山一角的桂樹;上有萬丈高峰,下有深不可測的深淵;上受雨露澆灌,下受深泉滋潤。在這種情況下,桂樹怎么知道泰山有多高,深泉有多深呢!不知道有沒有功德啊!”
陳元方的兒子陳長文,有杰出的才能,他和陳季方的兒子陳孝先各自論述自己父親的事業和品德,兩人爭執不下,便去問祖父太丘長陳寔。陳寔說:“元方很難當哥哥,季方也很難當弟弟。”
荀巨伯到遠處探望朋友的病,正好碰上外族強盜攻打郡城,朋友對巨怕說:“我這下活不成了,您可以走了!”巨伯說:“我遠道來看您,您卻叫我走;損害道義來求活命,這難道是我荀巨伯干的事嗎!”強盜進了郡城,對巨伯說:“大軍到了,全城的人都跑光了,你是什么樣的男子漢,竟敢一個人留下來?”巨伯說:“朋友有病,我不忍心扔下他,寧愿我自己代朋友去死。”強盜聽了互相議論說:“我們這些不講道義的人,卻侵入有道義的國家!”于是就把軍隊撤回去了,全城也因此得以保全。
華歆對待子弟很嚴肅,雖然是在家里,禮儀也像在朝廷上那樣莊敬嚴肅。陳元方兄弟卻是盡量實行和睦友愛的辦法。但是兩個家庭內部,都沒有失掉和睦安樂的治家準則。
管寧和華歆一同在菜園里刨地種菜,看見地上有一小片金子,管寧不理會,舉鋤鋤去,跟鋤掉瓦塊石頭一樣,華歆卻把金子撿起來再扔出去。還有一次,兩人同坐在一張坐席上讀書,有達官貴人坐車從門口經過,管寧照舊讀書,華歆卻放下書本跑出去看。管寧就割開席子,分開座位,說道:“你不是我的朋友。”
王朗常常在識見和氣度方面推崇華歆。華歆曾經在蠟祭那天把子侄聚到一起宴飲,王朗也學他的做法。有人向張華說到這事,張華說:“王朗學華歆,都是學些表面的東西,因此距離華歆越來越遠。”
華歆、王朗一同乘船避難,有一個人想搭他們的船,華歆馬上對這一要求表示為難。王朗說:“好在船還寬,為什么不行呢?”后來強盜追來了,王朗就想甩掉那個搭船人。華歆說:“我當初猶豫,就是為的這一點呀。已經答應了他的請求,怎么可以因為情況緊迫就拋棄他呢!”便仍舊帶著并幫助他。世人憑這件事來判定華歆和王朗的優劣。
王祥侍奉后母朱夫人非常小心。他家有一棵李樹,結的李子特別好,后母一直派他看管著。有時風雨忽然來臨,王祥就抱著樹哭泣。有一次,王祥在另一張床上睡覺,后母親自去暗殺他;正好碰上王祥起夜出去了,只砍著空被子。王祥回來后,知道后母為這事遺憾不止,便跪在后母面前請求處死自己。后母因此受到感動而醒悟過來,從此就當親生兒子那樣愛他。
晉文王稱贊阮嗣宗是最謹慎的,每逢和他談話,他的言辭都很奧妙深遠,未曾評論過別人的短長。
王戎說:“和嵇康相處二十年,未曾看見過他有喜怒的表情。”
王戎和和嶠同時喪母,都因為盡孝得到贊揚。王戎骨瘦如柴,和嶠哀痛哭泣,禮儀周到。晉武帝對劉仲雄說道:“你經常去探望王戎、和嶠嗎?聽說和嶠過于悲痛,超出了禮法常規,真令人擔憂。”仲雄說:“和嶠雖然禮儀周到,精神狀態沒有受到損傷;王戎雖然禮儀不周,可是傷心過度,傷了身體,骨瘦如柴。臣認為和嶠是生孝,王戎是死孝。陛下不應為和嶠擔擾,而應該為王戎擔憂。”
梁王和趙王是皇帝的近親,貴極一時。中書令裴楷請求他們兩個封國每年撥出賦稅錢幾百萬來周濟皇親國戚中那些貧窮的人。有人指責他說:“為什么向人討錢來做好事?”裴楷說:“破費有馀的來補助欠缺的,這是天理。”
王戎說:“太保處在正始年代,不屬于擅長清談的那一類人。等到和他談論起來,原來義理清新深遠。他不以能言見稱,恐怕是崇高的德行掩蓋了他的善談吧!”
安豐侯王濬沖在服喪期間,哀毀之情超過一般人。中書令裴楷去吊唁后,說道:“如果一次極度的悲哀真能傷害人的身體,那么濬沖一定免不了會被指責為不要命。”
王戎的父親王渾,很有名望,官職做到涼州刺史。王渾死后,他在各州郡做官時的隨從和舊部下,懷念他的恩惠,相繼湊了幾百萬錢送給王戎做喪葬費,王戎一概不收。
劉道真原來是個罰服勞役的罪犯,扶風王司馬駿用五百匹布來替他贖罪;不久又任用他做從事中郎。當時人們都認為這是值得稱頌的事。
王平子、胡毋彥國等人都以放蕩不羈為曠達,有時還有人赤身露體。樂廣笑著說:“名教中自有令人快意的境地,為什么偏要這樣做呢!”
郗公(郗鑒)在永嘉喪亂時,避居鄉下,很窮困,甚至要挨餓。鄉里人尊敬郗公的名望德行,就輪流給他做飯吃。郗公帶著侄子郗邁和外甥周翼一起去吃飯。鄉里人嘆道:大家都饑餓困乏,因為您的賢德,所以我們要共同幫助您,如果再加上兩個孩子,恐怕就不能一同養活了。從此郗公就一個人去吃飯,把飯含在兩頰旁,回來后吐給倆孩子吃。兩個孩子活了下來,一同南渡過江。郗公去世時,周翼任剡縣令,他辭職回家,在郗公靈床前鋪了草墊,為郗公守喪,一共三年。
顧榮在洛陽的時候,一次應邀赴宴,發現上菜的人有想吃烤肉的神情,就把自己那一份讓給了他。同座的人都笑話顧榮,顧榮說:“哪有成天端著烤肉而不知肉味這種道理呢!”后來遇上戰亂過江避難,每逢遇到危急,常常有一個人在身邊護衛自己。便問他為什么這樣,原來就是得到烤肉的那個人。
光祿大夫祖納少年時死了父親,家境貧寒,他生性最孝順,經常親自給母親做飯。平北將軍王義聽到他的好名聲,就把兩個婢女送給他,并任用他做中郎。有人跟他開玩笑說:“奴仆的身價比婢女多一倍。”祖納說:“百里奚又何嘗比五張羊皮輕賤呢!”
周鎮從臨川郡解任坐船回到京都,還來不及上岸,船停在青溪渚。丞相王導去看望他。當時正是夏天,突然下起暴雨來,船很狹窄,而且雨漏得厲害,幾乎沒有可坐的地方。王導說:“胡威的清廉,哪里能超過這種情況呢!”立刻起用他做吳興郡太守。
當初鄧攸躲避永嘉之亂,逃難江南,在半路上扔下了自己的兒子,保全了弟弟的兒子。過江以后,娶了一個妾,非常寵愛。一年以后,詢問她的身世,她便詳細訴說自己是北方人,遭逢戰亂,逃難來的;回憶起父母的姓名,原來她竟是鄧攸的外甥女。鄧攸一向德行高潔,事業有成就,言談舉止都沒有污點,聽了這件事,傷心悔恨了一輩子,從此便不再娶妾。
王長豫為人謹慎和順,侍奉父母神色愉悅,克盡孝道。丞相王導看見長豫就高興,看見敬豫就生氣。長豫和王導談話,總是以謹慎細密為本。王導要去尚書省,臨走,長豫總是送他上車。長豫常常替母親曹夫人收拾箱籠衣物。長豫死后,王導到尚書省去,上車后,一路哭到官署門口;曹夫人收拾箱籠,一直把長豫收拾過的封好,不忍心再打開。
散騎常侍桓彝聽到有人談論竺法深,就說:“此公素來有名望,而且受到前輩賢達的賞識、贊揚,又和先父是最好的朋友,不該談論他。”
庾亮駕車的馬中有一匹的盧馬,有人告訴他,叫他把馬賣掉。庾亮說:“賣它,必定有買主,那就還要害那個買主,怎么可以因為對自己不利就轉嫁給別人呢!從前孫叔敖打死兩頭蛇,以保護后面來的人,這件事是古時候人們樂于稱道的。我學習他,不也是很曠達的嗎!”
光祿大夫阮裕在剡縣的時候,曾經有過一輛很好的車,不管誰向他借車,沒有不借的。有個人要葬母親,心想借車,可是不敢開口。阮裕后來聽說這件事,嘆息說:“我有車,可是讓別人不敢借,還要車子做什么呢!”就把車子燒了。
謝奕做判縣縣令的時候,有一個老頭兒犯了法,謝奕就拿醇酒罰他喝,以至醉得很厲害,卻還不停罰。謝安當時只有七八歲,穿一條藍布褲,在他哥哥膝上坐著,勸告說:“哥哥,老人家多么可憐,怎么可以做這種事!”謝奕臉色立刻緩和下來,說道:“你要把他放走嗎?”于是就把那個老人打發走了。
太傅謝安非常敬重褚季野,曾經稱頌說:“褚季野雖然口里不說,可是心里明白是非,正像一年四季的氣象那樣,樣樣都有。”
丹陽尹劉真長在任內,臨終奄奄一息之時,聽見供神佛的閣下正在擊鼓、舞蹈,舉行祭祀,就神色嚴肅地說:“不得濫行祭祀!”屬員請求殺掉駕車的牛來祭神,劉真長回答說:“我早就禱告過了,不要再做煩擾人的事!”
晉簡文帝還在任撫軍將軍的時候,他坐床上的灰塵不讓擦去,見到老鼠在上面走過的腳印,認為很好看。有個參軍看見老鼠白天走出來,就拿手板把老鼠打死,撫軍為這很不高興。他的門客站起來批評,勸告他說:“老鼠給打死了,尚且不能忘懷;現在又為了一只老鼠去損傷人,恐怕不行吧?”
謝安的夫人教導兒子時,追問太傅謝安:“怎么從來沒有見您教導過兒子?”謝安回答說:“我經常以自身言行教導兒子。”
晉簡文帝還在任撫軍將軍的時候,他坐床上的灰塵不讓擦去,見到老鼠在上面走過的腳印,認為很好看。有個參軍看見老鼠白天走出來,就拿手板把老鼠打死,撫軍為這很不高興。他的門客站起來批評,勸告他說:“老鼠給打死了,尚且不能忘懷;現在又為了一只老鼠去損傷人,恐怕不行吧?”
范宣八歲那年,有一次在后園挖菜,無意中傷了手指。就大哭起來。別人問道:“很痛嗎?”他回答說:“不是為痛,身體發膚,不敢毀傷,因此才哭呢。”范宣品行高潔,為人清廉儉省,有一次。豫章太守韓康伯送給他一百匹絹,他不肯收下;減到五十匹,還是不接受;這樣一路減半,終于減至一匹,他到底還是不肯接受。后來韓康伯邀范宣一起坐車,在車上撕了兩丈絹給范宣,說:“一個人難道可以讓老婆沒有褲子穿嗎?”范宣才笑著把絹收下了。
王子敬病重,請道家主持上表文禱告,本人應該坦白過錯,道家問子敬一向有什么異常和過錯。子敬說:“想不起有別的事,只記得和郗家離過婚。”
殷仲堪就注荊州刺史以后,正遇上水災歉收,吃飯通常只用五碗盤,除外沒有其他葷菜;飯粒掉在盤里或坐席上,馬上撿起來吃了。這樣做,雖然是想給大家做個好榜樣,也是因為他的本性質樸。他常常告誡子侄們說:“不要因為我擔任一個州的長官,就認為我把平素的生活習慣拋棄了,現在我的這種習慣并沒有變。貧窮是讀書人的常態,怎么能做了官就丟掉做人的根本呢!你們要記住我的話!”
當初,南郡公桓玄和楊廣一起去勸說荊州刺史殷仲堪,認為他應該奪取殷覬主管的南蠻地區來建立自己的權力。殷覬也馬上明白了他們的意圖。一次趁著行散,隨隨便便地離開了家,便不再回來,里里外外沒有人事先知道。他神態悠閑,和古時候的楚國令尹子文一樣沒有怨恨。當時的輿論界就因為這事贊揚他。
仆射王愉任江州刺史時,被殷仲堪、桓玄起兵驅逐,逃亡到了豫章,生死未知。他的兒子王綏在京都,聽到消息,便面容優愁,起居飲食,每一事都有所降低。當時的人把他稱為試守孝子。
南郡公桓玄打敗荊州刺史殷仲堪以后,逮捕了殷仲堪的將佐十來人,咨議參軍羅企生也在里面。桓玄向來待企生很好,當他打算殺掉一些人的時候,先派人去告訴企生說:“如果向我認罪,一定免你一死。”企生回答說:“我是殷荊州的官吏,現在荊州逃亡,生死不明,我有什么臉向桓公謝罪!”綁赴刑場以后,桓玄又差人問他還有什么話要說。企生答道:“過去晉文王殺了嵇康,可是他兒子嵇紹卻做了晉室的忠臣;因此我想請桓公留下我一個弟弟來奉養老母親。”桓玄也就按他的要求饒恕了他弟弟。桓玄原先曾經送給羅企生母親胡氏一領羔皮袍子;這時胡氏在豫章,當企生被害的消息傳來時,當天就把那領皮袍子燒了。
王恭從會稽回來后,王大去看望他。看見他坐著一張六尺長的竹席子,便對王恭說:“你從東邊回來,自然會有這種東西,可以拿一張給我。”王恭沒有說什么。王大走后,王恭就拿起所坐的那張竹席送給王大。自己既沒有多余的竹席,就坐在草席子上。后來王大聽說這件事,很吃驚,對王恭說:“我原來以為你有多余的,所以問你要呢,”王恭回答說:“你不了解我,我為人處世,沒有多余的東西。”
吳郡人陳遺,在家里非常孝順。他母親喜歡吃鍋巴,陳遺在郡里做主簿的時候,總是收拾好一個口袋,每逢煮飯,就把鍋巴儲存起來,等到回家,就帶給母親。后來遇上孫恩賊兵侵入吳郡,內史袁山松馬上要出兵征討。這時陳遺已經積攢到幾斗鍋巴,來不及回家,便帶著隨軍出征。雙方在滬瀆開戰,袁山松打敗了,軍隊潰散,都逃跑到山林沼澤地帶,沒有吃的,多數人餓死了,唯獨陳遺靠鍋巴活了下來。當時人們認為這是對他純厚的孝心的報應。
仆射孔安國任晉孝武帝的侍中,幸福地得到孝武帝的恩寵禮遇。孝武帝死,當時孔安國任太常,他的身體一向瘦弱,穿著重孝服,一天到晚眼淚鼻涕不斷,看見他的人都認為他是真正的孝子。
吳道助和吳附子兄弟倆住在丹陽郡官署的后面。遇上母親童夫人逝世,他們在早晚哭吊以及思念深切、賓客來吊唁時,都頓足號哭,哀慟欲絕,過路的人也因此落淚。當時韓康伯任丹陽尹,母親殷氏住在郡府中,每逢聽到吳家兄弟倆的哭聲,總是深為哀傷。她對康伯說:“你如果做了選官,應該妥善照顧這兩個人。”韓康伯也和他們結成知己。后來韓康伯果然出任吏部尚書。這時大吳已經死了,小吳終于做了大官,非常顯貴。
世說新語兩則原文及譯文篇七
陳留阮籍,譙國嵇康,河內山濤,三人年皆相比,康年少亞之。預此契者:沛國劉伶,陳留阮咸,河內向秀,瑯邪王戎。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暢,故世謂“竹林七賢。”
阮籍遭母喪,在晉文王坐進酒肉。司隸何曾亦在坐,曰:“明公方以孝治天下,而阮籍以重喪,顯于公坐飲酒食肉,宜流之海外,以正風教。”文王曰:“嗣宗毀頓如此,君不能共憂之,何謂?且有疾而飲酒食肉,固喪禮也!”籍飲啖不輟,神色自若。
劉伶病酒,渴甚,從婦求酒。婦捐酒毀器,涕泣諫曰:“君飲太過,非攝生之道,必宜斷之!”伶曰:“甚善。我不能自禁,唯當祝鬼神,自誓斷之耳!便可具酒肉。”婦曰:“敬聞命。”供酒肉于神前,請伶祝誓。伶跪而祝曰:“天生劉伶,以酒為名,一飲一斛,五斗解酲。婦人之言,慎不可聽。”便引酒進肉,隗然已醉矣。
劉公榮與人飲酒,雜穢非類,人或譏之。答曰:“勝公榮者,不可不與飲;不如公榮者,亦不可不與飲;是公榮輩者,又不可不與飲。”故終日共飲而醉。
步兵校尉缺,廚中有貯酒數百斛,阮籍乃求為步兵校尉。
劉伶恒縱酒放達,或脫衣裸形在屋中,人見譏之。伶曰:“我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巾軍)衣,諸君何為入我(巾軍)中?”
阮籍嫂嘗還家,籍見與別。或譏之。籍曰:“禮豈為我輩設也?”
阮公鄰家婦有美色,當壚酤酒。阮與王安豐常從婦飲酒,阮醉,便眠其婦側。夫始殊疑之,伺察,終無他意。
阮籍當葬母,蒸一肥豚,飲酒二斗,然后臨訣,直言“窮矣”!都得一號,因吐血,廢頓良久。
阮仲容、步兵居道南,諸阮居道北。北阮皆富,南阮貧。七月七日,北阮盛曬衣,皆紗羅錦綺。仲容以竿掛大布犢鼻(巾軍)于中庭。人或怪之,答曰:“未能免俗,聊復爾耳!”
阮步兵喪母,裴令公往吊之。阮方醉,散發坐床,箕踞不哭。裴至,下席于地,哭吊喭畢,便去。或問裴:“凡吊,主人哭,客乃為禮。阮既不哭,君何為哭?”裴曰:“阮方外之人,故不崇禮制;我輩俗中人,故以儀軌自居。”時人嘆為兩得其中。
諸阮皆能飲酒,仲容至宗人閑共集,不復用常杯斟酌,以大甕盛酒,圍坐,相向大酌。時有群豬來飲,直接去上,便共飲之。
阮渾長成,風氣韻度似父,亦欲作達。步兵曰:“仲容已預之,卿不得復爾。”
裴成公婦,王戎女。王戎晨往裴許,不通徑前。裴從床南下,女從北下,相對作賓主,了無異色。
阮仲容先幸姑家鮮卑婢。及居母喪,姑當遠移,初云當留婢,既發,定將去。仲容借客驢箸重服自追之,累騎而返。曰:“人種不可失!”即遙集之母也。
任愷既失權勢,不復自檢括。或謂和嶠曰:“卿何以坐視元裒敗而不救?”和曰:“元裒如北夏門,拉(手羅)自欲壞,非一木所能支。”
劉道真少時,常漁草澤,善歌嘯,聞者莫不留連。有一老嫗,識其非常人,甚樂其歌嘯,乃殺豚進之。道真食豚盡,了不謝。嫗見不飽,又進一豚,食半余半,迺還之。后為吏部郎,嫗兒為小令史,道真超用之。不知所由,問母;母告之。于是赍牛酒詣道真,道真曰:“去!去!無可復用相報。”
阮宣子常步行,以百錢掛杖頭,至酒店,便獨酣暢。雖當世貴盛,不肯詣也。
山季倫為荊州,時出酣暢。人為之歌曰:“山公時一醉,徑造高陽池。日莫倒載歸,茗艼無所知。復能乘駿馬,倒箸白接籬。舉手問葛強,何如并州兒?”高陽池在襄陽。強是其愛將,并州人也。
張季鷹縱任不拘,時人號為江東步兵。或謂之曰:“卿乃可縱適一時,獨不為身后名邪?”答曰:“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時一杯酒!”
畢茂世云:“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
賀司空入洛赴命,為太孫舍人。經吳閶門,在船中彈琴。張季鷹本不相識,先在金閶亭,聞弦甚清,下船就賀,因共語。便大相知說。問賀:“卿欲何之?”賀曰:“入洛赴命,正爾進路。”張曰:“吾亦有事北京。”因路寄載,便與賀同發。初不告家,家追問迺知。
祖車騎過江時,公私儉薄,無好服玩。王、庾諸公共就祖,忽見裘袍重疊,珍飾盈列,諸公怪問之。祖曰:“昨夜復南塘一出。”祖于時恒自使健兒鼓行劫鈔,在事之人,亦容而不問。
鴻臚卿孔群好飲酒。王丞相語云:“卿何為問飲酒?不見酒家覆瓿布,日月糜爛?”群曰:“不爾,不見糟肉,乃更堪久。”群嘗書與親舊:“今年田得七百斛秫米,不了麴糱事。”
有人譏周仆射:“與親友言戲,穢雜無檢節。”周曰:“吾若萬里長江,何能不千里一曲。”
溫太真位未高時,屢與揚州、淮中估客樗蒱,與輒不競。嘗一過,大輸物,戲屈,無因得反。與庾亮善,于舫中大喚亮曰:“卿可贖我!”庾即送直,然后得還。經此四。
溫公喜慢語,卞令禮法自居。至庾公許,大相剖擊。溫發口鄙穢,庾公徐曰:“太真終日無鄙言。”
周伯仁風德雅重,深達危亂。過江積年,恒大飲酒。嘗經三日不醒,時人謂之“三日仆射”。
衛君長為溫公長史,溫公甚善之。每率爾提酒脯就衛,箕踞相對彌日。衛往溫許,亦爾。
蘇峻亂,諸庾逃散。庾冰時為吳郡,單身奔亡,民吏皆去。唯郡卒獨以小船載冰出錢塘口,蘧篨覆之。時峻賞募覓冰,屬所在搜檢甚急。卒舍船市渚,因飲酒醉還,舞棹向船曰:“何處覓庾吳郡?此中便是。”冰大惶怖,然不敢動。監司見船小裝狹,謂卒狂醉,都不復疑。自送過浙江,寄山陰魏家,得免。后事平,冰欲報卒,適其所愿。卒曰:“出自廝下,不愿名器。少苦執鞭,恒患不得快飲酒。使其酒足余年畢矣,無所復須。”冰為起大舍,市奴婢,使門內有百斛酒,終其身。時謂此卒非唯有智,且亦達生。
殷洪喬作豫章郡,臨去,都下人因附百許函書。既至石頭,悉擲水中,因祝曰:“沈者自沈,浮者自浮,殷洪喬不能作致書郵。”
王長史、謝仁祖同為王公掾。長史云:“謝掾能作異舞。”謝便起舞,神意甚暇。王公熟視,謂客曰:“使人思安豐。”
王、劉共在杭南,酣宴于桓子野家。謝鎮西往尚書墓還,葬后三日反哭。諸人欲要之,初遣一信,猶未許,然已停車。重要,便回駕。諸人門外迎之,把臂便下,裁得脫幘箸帽。酣宴半坐,乃覺未脫衰。
桓宣武少家貧,戲大輸,債主敦求甚切,思自振之方,莫知所出。陳郡袁耽,俊邁多能。宣武欲求救于耽,耽時居艱,恐致疑,試以告焉。應聲便許,略無慊吝。遂變服懷布帽隨溫去,與債主戲。耽素有蓺名,債主就局曰:“汝故當不辦作袁彥道邪?”遂共戲。十萬一擲,直上百萬數。投馬絕叫,傍若無人,探布帽擲對人曰:“汝竟識袁彥道不?”
王光祿云:“酒,正使人人自遠。”
劉尹云:“孫承公狂士,每至一處,賞玩累日,或回至半路卻返。”
袁彥道有二妹:一適殷淵源,一適謝仁祖。語桓宣武云:“恨不更有一人配卿。”
桓車騎在荊州,張玄為侍中,使至江陵,路經陽岐村,俄見一人,持半小籠生魚,徑來造船云:“有魚,欲寄作膾。”張乃維舟而納之。問其姓字,稱是劉遺民。張素聞其名,大相忻待。劉既知張銜命,問:“謝安、王文度并佳不?”張甚欲話言,劉了無停意。既進膾,便去,云:“向得此魚,觀君船上當有膾具,是故來耳。”于是便去。張乃追至劉家,為設酒,殊不清旨。張高其人,不得已而飲之。方共對飲,劉便先起,云:“今正伐荻,不宜久廢。”張亦無以留之。
王子猷詣郗雍州,雍州在內,見有(翕毛)(登毛),云:“阿乞那得此物?”令左右送還家。郗出見之,王曰:“向有大力者負之而趨。”郗無忤色。
謝安始出西戲,失車牛,便杖策步歸。道逢劉尹,語曰:“安石將無傷?”謝乃同載而歸。
襄陽羅友有大韻,少時多謂之癡。嘗伺人祠,欲乞食,往太蚤,門未開。主人迎神出見,問以非時,何得在此?答曰:“聞卿祠,欲乞一頓食耳。”遂隱門側。至曉,得食便退,了無怍容。為人有記功,從桓宣武平蜀,按行蜀城闕觀宇,內外道陌廣狹,植種果竹多少,皆默記之。后宣武漂洲與簡文集,友亦預焉。共道蜀中事,亦有所遺忘,友皆名列,曾無錯漏。宣武驗以蜀城闕簿,皆如其言。坐者嘆服。謝公云:“羅友詎減魏陽元!”后為廣州刺史,當之鎮,刺史桓豁語令莫來宿。答曰:“民已有前期。主人貧,或有酒饌之費,見與甚有舊,請別日奉命。”征西密遣人察之。至日,乃往荊州門下書佐家,處之怡然,不異勝達。在益州語兒云:“我有五百人食器。”家中大驚。其由來清,而忽有此物,定是二百五十沓烏樏。
桓子野每聞清歌,輒喚“奈何!”謝公聞之曰:“子野可謂一往有深情。”
張湛好于齋前種松柏。時袁山松出游,每好令左右作挽歌。時人謂“張屋下陳尸,袁道上行殯”。
羅友作荊州從事,桓宣武為王車騎集別。友進坐良久,辭出,宣武曰:“卿向欲咨事,何以便去?”答曰:“友聞白羊肉美,一生未曾得吃,故冒求前耳。無事可咨。今已飽,不復須駐。”了無慚色。
張驎酒后挽歌甚凄苦,桓車騎曰:“卿非田橫門人,何乃頓爾至致?”
王子猷嘗暫寄人空宅住,便令種竹。或問:“暫住何煩爾?”王嘯詠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
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仿偟,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王衛軍云:“酒正自引人箸勝地。”
王子猷出都,尚在渚下。舊聞桓子野善吹笛,而不相識。遇桓于岸上過,王在船中,客有識之者云:“是桓子野。”王便令人與相聞云:“聞君善吹笛,試為我一奏。”桓時已貴顯,素聞王名,即便回下車,踞胡床,為作三調。弄畢,便上車去。客主不交一言。
桓南郡被召作太子洗馬,船泊荻渚。王大服散后已小醉,往看桓。桓為設酒,不能冷飲,頻語左右:“令溫酒來!”桓乃流涕嗚咽,王便欲去。桓以手巾掩淚,因謂王曰:“犯我家諱,何預卿事?”王嘆曰:“靈寶故自達。”
王孝伯問王大:“阮籍何如司馬相如?”王大曰:“阮籍胸中壘塊,故須酒澆之。”
王佛大嘆言:“三日不飲酒,覺形神不復相親。”
王孝伯言:“名士不必須奇才。但使常得無事,痛飲酒,熟讀離騷,便可稱名士。”
王長史登茅山,大慟哭曰:“瑯邪王伯輿,終當為情死。”
世說新語兩則原文及譯文篇八
王仲宣生前喜歡聽驢叫。到安葬時,魏文帝曹丕去參加他的葬禮,回頭對往日同游的人說:“王仲宣喜歡聽驢叫,各人應該學一聲驢叫來送他。”于是去吊喪的客人都一一學了一聲驢叫。
王浚沖任尚書令時,穿著官服,坐著輕車,從黃公酒壚旁經過。觸景生情,他回頭對后車的客人說:“我從前和嵇叔夜。阮嗣宗一起在這個酒店暢飲過。竹林中的交游,我也跟在后面。自從嵇生早逝、阮公亡故以來,我就被時勢糾纏住了。”今天看著這間酒店雖然很近,追懷往事,卻像隔著山河一樣遙遠。”
孫子荊倚仗自己有才能,很少推重并佩服別人,只是很尊敬王武子。王武子去世,當時有名望的人都來吊喪。孫子荊后到,對著遺體痛哭,賓客都感動得流淚。他哭完后,朝著靈床說:“你平時喜歡聽我學驢叫,現在我為你學一學。”學得像真的聲音,賓客們都笑了。孫子荊抬起頭說:“讓你們這類人活著,卻讓這個人死了!”
王戎死了兒子萬子,山簡去探望他,王戎悲傷得受不了。山簡說:“一個懷抱中的嬰兒罷了,怎么能悲痛到這個地步!”王戎說:“圣人不動情,最下等的人談不上有感情;感情最專注的,正是我們這一類人。”山簡很敬佩他的話,更加為他悲痛。
有人哭吊和長輿,說:“好像巍峨的千丈青松倒下來了。”
太子洗馬衛玠在永嘉六年去世,謝鯤去吊喪,哭聲感動了路人。咸和年間,丞相王導發表文告說,“衛洗馬今當改葬。此君是風雅名流,受到國內的仰慕,大家應該整治薄祭,來加深我們對老朋友的懷念。”
顧彥先平生喜歡彈琴,當他死后。家人。總是把琴放在靈座上。張季鷹去吊喪,非常悲痛,便徑直坐在靈座上彈琴,彈完了幾曲,撫摩著琴說:“顧彥先還能再欣賞這個嗎?”于是又哭得非常傷心,竟沒有握孝子的手就出去了。
庾亮的兒子庚會在蘇峻的叛亂中被殺。諸葛道明的女兒是庾會的妻子,守寡后,將要改嫁,諸葛道明寫信給庚亮談到這件事。庾亮回信說:“令愛還年輕,這樣做自然合適。只是感念死去的孩兒,就像他剛剛去世一樣。”
質亮逝世,揚州刺史何充去送葬,說:“把玉樹埋到土里,使人的感情無法平靜下去啊!”
長史王濛病重的時候,在燈下躺著,轉動著拂塵,一邊看,一邊嘆息說:“這樣的人,竟然連四十歲都活不到!”到他死后,丹陽尹劉惔去參加大殮禮,把帶犀角柄的拂塵放到棺材里,于是痛哭得昏死過去。
支道林失去法虔以后,精神委靡不振,風度也日漸喪失。他常對人說:“從前匠石因為郢人死去就不再用斧子,伯牙因為鐘子期死去而終止鼓琴,推己及人,確實不假。知己已經去世,說話再也無人欣賞,心里郁結難解,我大概要死了!”過后一年,支道林便死了。
郗嘉賓死了,手下的人稟告郗惜說:“大郎死了。”郗愔聽了,并不悲傷,隨即告訴手下人說:“入殮時可以告訴我。”;臨到人殮,郗愔去參加大殮禮,一下子哀痛得幾乎氣絕。
戴逢看見支道林法師的墳墓,說:“那高明的言談還留在耳邊,可是墓上的樹木已經連成一片了。但愿您那精湛的玄理能綿延不斷地流傳下去,不會和壽數一起完結啊!”
王子敬和羊綏很友好。羊綏清廉敦厚。簡約尊貴,曾任中書郎,年輕時去世。王子敬痛切地悼念著他,曾對東亭侯王珣說:“他是國內值得痛惜的人!”
東亭侯王珣和謝安雙方結了仇。王殉在東邊聽說謝安去世,就到京都去見王于敬,說他想去哭吊謝安。子敬起初還躺著,聽了他的話,就驚訝地起來說:“這是我對你的希望。”王于是就去哭吊。謝安帳下的督帥刁約不讓他上前,說:“大人活著的時候,從來不見這個客人。”王珣也不理他,徑直上前哭吊,哭得非常傷心,結果沒有按常禮握謝琰的手就退出來了。
王子猷和王子敬都病得很重,子敬先去世。一天子猷問侍候的人說:“為什么一點也沒有聽到子敬的音訊?這是已經去世了!”說話時一點也不悲傷。于是就要車去奔喪,一點也沒有哭。子敬平時喜歡彈琴,子猷便一直進去坐在靈座上,拿過子敬的琴來彈,琴弦怎么也調不好,就把琴扔到地上說:“子敬,子敬,人和琴都不在了!”說完就悲痛得昏了過去,很久才醒過來。過了一個多月他也去世了。
晉孝武帝去世,夕祭的時候,王孝伯進京哭祭,對他的幾個弟弟說:“雖然陵寢是新的,卻讓人感到有《黍離》之悲。”
羊孚三十一歲時死了,桓玄給羊欣的信上說:“賢堂兄是我所信賴的,友情所寄托的人,突然暴病而死;天將亡我之嘆,怎么能用言語來表達!”
桓玄將要篡位的時候,對卞鞠說:“以前羊子道經常不容許我有這種意圖。現在我的心腹里頭死了羊孚,助手里頭又失去了索元,在這種情況下,卻要匆匆忙忙做這種冒犯君上的事,難道能符合天意?”
世說新語兩則原文及譯文篇九
孫秀既怨恨石崇不肯送出綠珠,又不滿潘岳從前對自已不禮貌。后來孫秀任中書令,潘岳在中書省的官府里見到他,就招呼他說:“孫令,還記得我們過去的來往嗎?孫秀說:“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潘岳于是才知道免不了禍難。后來孫秀逮捕石崇、歐陽堅石,同一天逮捕潘岳。石崇首先押赴刑場,也不了解潘岳的情況。潘岳后來也押到了,石崇對他說:“安仁,你也這樣嗎?”潘岳說;“可以說是‘白首同所歸’。”潘岳在《金谷集》中的詩寫道:“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歸。”這竟成了他的讖語。
劉玙兄弟年輕時是王愷所憎恨的人,王愷曾經請他們兄弟兩人到家里過夜,想要不聲不響地害死他們。就叫人挖坑,坑挖好了,就要殺害了。石崇向來和劉玙、劉琨很要好,聽說兩人到王愷家過夜,知道會有意外,就連夜去拜訪王愷,問劉玙劉琨兄弟在什么地方。王愷匆忙間沒法隱瞞,只得回答說:“在后面房間里睡覺。”石崇就徑直進去,親自把他們拉出,一同坐車走了,并且對他們說:“年輕人為什么這么輕率地到別人家過夜!”
大將軍王敦捉住了愍王司馬丞,夜里派王世將把他弄到車里殺死了,當時人們不完全知道這件事。即使是愍王家里的人也不是都了解內幕,而司馬丞的兒子無忌兄弟又都年幼。王胡之和無怠兩人,長大以后非常親密。有一次,王胡之和無忌在一起游玩,無忌回家告訴母親,請她準備飯食。母親流著淚說:“王敦從前肆意殘害你父親,借王世將的手把你父親殺了。我多年來沒有告訴你們,是因為王氏家族勢力強大,你們兄弟還年幼,我不想把這件事張揚開來,原來是為了避禍啊。”無忌聽了很震驚,號哭起來,拔出刀就跑出去,可是王胡之已經走遠了。
鎮南大將軍應詹出任荊州刺史時,王脩載和譙王司馬丞的兒子無忌同時到新亭給他餞別。座上賓客很多,沒想到這兩人都來了。有一位客人說:“譙王丞遇難,不是大將軍的意思,只是平南將軍干的罷了。”無忌于是奪了直兵參軍的刀,就要殺王脩載;脩載逃出去,被迫投河,船上的人救了他,才得以免死。
右軍將軍王羲之一向輕視藍田侯王述,王述的晚年得到的評價和聲譽更高更大,王羲之尤其不滿。王述在任會稽內史時遭母喪,留在山陰縣辦理喪事。王羲之接替他出任會稽內史,他屢次說要前去吊唁,可是一連多天也沒有去成。后來他親自登門通知前來吊唁,等到主人哭起來后,他又不上靈堂就走了,以此來侮辱王述。于是雙方深結仇怨。后來王述出任揚州刺史,王羲之仍然主管會稽郡,剛得到任命王述的音訊,就派一名參軍上朝廷,請求把會稽從揚州劃分出來,成立越州。使者接受任務時領會錯了意圖,結果深為當代名流所譏笑。王述也暗中派從事去一一檢察會稽郡各種不法行為,因為兩人先前有嫌隙,”王述就叫王羲之自己找個合適的辦法來解決。王羲之于是告病離任,因憤慨而送了命。
東亭侯王珣和王孝伯兩人談論過,后來,王珣的意見逐漸不一樣了。王孝伯對王珣說:“您怎么再也不可捉摸了?”王珣回答說:“王陵在朝廷上力爭,陳平順從而不說話,這都不足為據,只看結果怎么樣啊。”
王孝伯死后,把他的頭掛在朱雀橋上示眾。太傅司馬道子坐車到示眾的地方,仔細地看著王孝伯的頭,說道:“你為什么急著要殺我呢?”
桓玄將要篡奪帝位,桓脩想趁桓玄在桓脩母親那里時襲擊他。桓脩母親庾夫人說:“你們是近親,等過了我的晚年再說吧,我養大了他,不忍心看到你做這種事。”